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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生母已經陷入了昏迷她甚至沒有機會看一眼這個在過去的將近一年裡,一點點地拖垮了她的身體,但是同時也是她努力活下去的最大動力的小東西。
謝小禾在母腹中的時候,席捲全國的那場動亂還在進行。謝小禾的生母是資本家家的大小姐,偏偏這大小姐的母親是失寵的且並沒有生出兒子的原配夫人。於是,當資本家在政權交替的前夕,帶著細軟和部分家眷逃離這即將變色的土地的時候,謝小禾的生母與外婆並沒有幸運地被帶上。那個曾經的大家閨秀,被丈夫拋棄卻又被丈夫身份連累的老太太拼盡每一分努力,把女兒養得如出水芙蓉般一點點綻開了青春的容顏,自己卻已經病痛纏身,並沒有熬到那個支援著自己多年的目標女兒大學畢業,跟個愛護她的好男人成家便就帶著無限的遺恨走了。
孤苦伶仃的女孩兒斯文溫婉而又敏感纖細,一貫對所有的人有著帶些不安的敬畏,引得了不少人的感慨與憐惜。母親的不幸去世使她失去了唯一的親人,但又一定程度上又使得她的不良家庭背景被進一步遺忘,於是,秀美的容貌和歌舞樂器的才能使得她在某些有實權者的幫助下,稀裡糊塗地成了部隊文工團的一員。
不知道是該歸之於幸運或者不幸因為一系列的偶然與誤會,文工團的臺柱認識了當時部隊裡的先進典型。謝小禾的生父是淮海戰役中犧牲的戰鬥英雄的後代,根紅苗正,軍事技能出眾,才從軍校學習回到部隊,少校軍銜,前途無量。
姑娘被稀裡糊塗地隱瞞下去的身世終於在他們申請結婚的時候再度殘酷地清晰起來,也曾有人猜測過再次清晰的原因是某些當權者自己惦記著這位資本家小姐。這無從考證,然而倆人門不當戶不對的現實,這時就彷彿是當時四處可見的,刷在白色圍牆上黑色或者紅色的標語一樣明顯。
只是,愛情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它可以很脆弱,脆弱得不堪一擊,被一點點雞毛蒜皮的小矛盾擊潰得煙消霧散,卻又可以很頑強,頑強得如同山洪爆發後依然牢牢紮根在劫後餘生的土地上,並且依然翠綠的一根羊鬍子草。這種脆弱和堅韌經常無法以道理說清,不能條條例例地分析,沒有人說得清楚那個有無數首長說媒的青年軍官為何那樣執迷不悟地一定要娶這會無限拖累他前途的女子為妻,也沒有人明白為何那謹小慎微膽怯軟弱的女子哪裡來的勇氣在無數的責難,唾棄,威脅,鄙視,侮辱中毫不退縮地堅持。
他們沒有等到組織批准,或者說他們知道組織永遠不會批准,便就在愛情這個難以琢磨的小神的魔咒下,自己批准了自己的結婚申請。姑娘得到的是一串子彈頭兒穿成的項鍊,小夥子在給心愛姑娘戴上那串項鍊之後,親吻了姑娘的嘴唇,並且,在那個晚上,成了姑娘的男人。
這在當時至少是開除軍籍的罪過。但是處分本身,在加諸於人的時候,經常又不是特別絕對。青年軍官在淮海戰鬥中犧牲的父親曾是他所在部隊頭號首長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至交,而他的軍事才能又非常被自己的頂頭上司看重欣賞,固然事出之後,他的長官暴跳如雷地把手槍拍在了桌上,最終,這重罪過被一再大事化小,終於從開除軍籍變成了戴罪立功。
年青軍官在妻子的肚子已經微微凸起的時候,出發執行任務,並且以勇氣與智慧完美地完成了任務,戴罪立功已經做到,他想擁有的片刻安寧與團聚就在眼前。只是,命運之神經常調皮地戲耍過於渴望幸福的人們在即將回所在部隊的前夕,當地發生暴亂,暴徒以平民與兒童的性命以換得某個群體心中對英雄的膜拜,在圍住了驚慌失措的孩子的汽油與烈火當中,冷武器的襲擊與不能傷人的鐵命令之下,已經是父親與丈夫的年青軍官想念他的妻子與還不曾見面的孩子,但是在那個時候,他首先是個軍人。
生死永隔的悲傷也許實在太沉重,但是這重沉重的悲傷也並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