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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梳洗、熱敷並非萬不得已遮遮醜,它們本是她那重現計劃的一個組成部分,所以她才做得從容做得有條不紊。
昨天羅大媽對她的接待,照理說是給了她一悶棍。這悶棍不僅使她那演整出兒&ldo;列寧&rdo;的幻想徹底破滅,她甚至還彷彿聽羅大媽說什麼&ldo;以後上不上街道都得兩說著&rdo;。更使她不能容忍的是羅大媽把她和達先生歸在了一起,張口&ldo;好好想想你們那點事&rdo;,閉口&ldo;也不看看都是些什麼人&rdo;……達先生是什麼人?掛過牌子、掃過廁所,讓小將打得深更半夜嗷嗷叫。那時她正正大光明地交傢俱,正正大光明地為革命表忠心。這才是一天一夜來司猗紋思考的核心之核心。羅大媽的話固然不好聽,可也不能光怪羅大媽不仁不義。誰讓她自己為了幾句唱就死和達先生扌票在一起?也是自己喪失革命警惕性的一種表現吧‐‐政治上的失策。政治上的失策才使她徹底痛恨起自己,她忽然覺得她和達先生兩個人就像跑百米,她早已沖了出去,達先生剛剛起跑就犯了規,可裁判卻連她也拉回了起跑線。因此,事到如今歸根結底她痛恨的不應該是羅大媽,而是那個在起跑線上犯了規的達老頭。於是她決定去找羅大媽,找她去指出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了達先生。是達先生帶來了那個道聽途說的訊息,那訊息連道聽途說都不是,那是達先生為了討好她,在被窩裡編的。沒有那個雲山霧罩的訊息,憑她的覺悟(在羅主任直接幫助下提高起來的覺悟),她怎麼能肆無忌憚地去議論無產階級的佔世界第三位的革命導師,並沒深沒淺地管導師的夫人叫卡婭。若談到自己的責任,也是思想改造不徹底所致。至於羅大媽提到的那個嚇人呼啦的&ldo;到時候&rdo;什麼的,她可以不提不打聽,只當沒那回事。什麼事只要不打聽、不提,就等於不存在。等事到臨頭,她終歸會想出對待事到臨頭的辦法。
一個全新的司猗紋出現在院裡那棵尚在沉睡的棗樹之下了。昨天羅大媽曾將她拒之廊下,今天她要重新躍上去,躍上廊子,這便是第一步。她躍上去了,她站在北屋門前想著敲門還是不敲門,喊羅大媽還是不喊。考慮再三她採納了一個不敲也不喊的辦法。不敲不喊依文明者看來有些不文明,然而羅大媽進南屋什麼時候敲過門?羅大媽常是一個箭步便出現在你面前,任你方便與不方便,歡迎與不歡迎,你就得全力以赴地去應付去接待。這叫什麼?叫措手不及。措手不及之經驗的好處,就在於不至於被主人拒之門外,還可變被動為主動。
人都吃過措手不及的虧,也從措手不及中得過好處。
司猗紋伸手推門進了北屋。
司猗紋給了羅大媽一個措手不及。
羅大媽手拿一塊藍布正在一條舊褲子上比畫過來比畫過去,司猗紋的出現使她把褲子和布卷在一起挨牆放在鋪邊。司猗紋發現了那布以及和布相聯的舊褲子,她判斷出羅大媽這是在醞釀一個把布變成褲子的計劃。那麼,她們這次的會見就應該從這布、這褲子開始。這樣開始便是個家長裡短,她目前需要的就是個家長裡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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