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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爺的。&rdo;姑爸斬釘截鐵地說,&ldo;就不興我留一樣兒作紀念?我不能讓你就這麼白白交出去。&rdo;
&ldo;怎麼是白白?&rdo;
&ldo;不白白莫非誰還給了你好處?你得到了什麼好處?&rdo;
姑爸這突如其來的發問給了司猗紋個措手不及。她悶了。不是因為她的話一時趕不上來,是因為她從姑爸的話裡聽出了破綻。她心中一陣暗喜,慶幸姑爸現在還高叫著要好處。向誰?向時代。這是個明顯的破綻。司猗紋平時最願意有人在她眼前說話露破綻,如果是帶有政治性的破綻就更好。那時她就可以一下子佔住鰲頭,運用起理論這個武器,把政治上那些幼稚者們批駁得體無完膚。只有那個時刻她才覺得自己很愉快,很年輕,很時代。姑爸這番話正給了她一個運用武器的機會。剛才還激動著的司猗紋現在倒平靜下來,她拉過一把椅子和姑爸坐了個對臉。
&ldo;你剛才說什麼?&rdo;司猗紋像是和姑爸聊家常。
&ldo;我是問你從中得到了什麼好處。&rdo;姑爸仍然缺乏警惕地說。
&ldo;你說的好處是指什麼?&rdo;司猗紋進一步和姑爸探討。
&ldo;連好處都不懂?好處就是‐‐不是壞處。&rdo;姑爸解釋她對好處的理解。
&ldo;我問你,&rdo;司猗紋說,&ldo;你向誰要好處?&rdo;
&ldo;交給誰向誰要。&rdo;
&ldo;我交給的是新社會,是革命,是黨。什麼人才向新社會要好處?什麼人才向革命要好處?什麼人才向黨要好處?我倒是想聽聽。&rdo;
原來司猗紋不是和姑爸聊家常。姑爸這才有點明白她在嫂子面前言語的失策,姑爸啞口無言了。她偷眼掃著司猗紋,那眼光顯得猥瑣顯得淒涼,她還有幾分求饒的神態。但是司猗紋卻不罷休,她信手從衣兜裡掏出一本紅書說:&ldo;最高指示。&rdo;說完自己領先站了起來。姑爸也隨著站了起來,那架鐘也隨著姑爸站了起來,它心悸似的胡亂撲楞著。司猗紋不管這些,她開啟語錄選了一段摑給姑爸。那是一條批判個人主義自私自利的語錄。司猗紋讀完以居高臨下的眼光審視著姑爸,姑爸的眼光、體態更加畏縮。她想司猗紋到底還是司猗紋,從前她是她的漂亮的、識文斷字的、能說會道的嫂子,現在她是……是什麼?姑爸想了許多,是什麼她也不清楚。她怎麼也不能把那個整天犯著掏耳朵癮的半老女人,和這個故作精神抖擻狀的、覺悟的、專拿最高指示收拾她的半老女人聯絡在一起。但她運用的的確是當今最高的指示,既是最高,難道說還能越過去?
&ldo;光棍不吃眼前虧。&rdo;最後姑爸用了這麼一個最通俗的、既能為自己壯膽又能為自己留後手的脫身之計,了結了嫂子給她的窩脖兒。這時她懷裡那鐘響了,它以加快了的節奏、悶聲悶氣的聲音沒完沒了地敲打著,亂敲一陣鬧出一陣吱吱聲,接著再敲一陣。那像在提醒姑爸,現在該是她把鍾交出去的時候了。
姑爸輸了,姑爸繳了械。
司猗紋站起來,伸出兩條修長的胳膊兩隻修長的手,接過鍾。她抱著鍾正要轉身出門,姑爸卻又在她身後發了言。看來她仍不甘心,不甘心她的嫂子在對她使用了人間最高的指示後,就這麼從她懷裡收走了她的鐘。她還是有點懵懵懂懂。她想:走,可以,我也不能讓你舒心著出去,你有你的明槍,我有我的暗器;你能說會道,我也會道能說。
&ldo;你先別走!&rdo;姑爸說。
司猗紋停住腳,不知姑爸的用意。
&ldo;我也問你句話。&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