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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ldo;可不能指望他辦成個事。眉眉!&rdo;她開始叫眉眉。
司猗紋叫眉眉聽起來是讓眉眉去迎莊坦,其實她叫眉眉的真正目的是希望竹西趕快領會她的意圖,迎莊坦的應該是竹西。
司猗紋遇事很少直接支使竹西,她大多採取&ldo;說訕&rdo;的辦法,讓竹西自己去領悟、去行動。竹西有時能領悟這&ldo;訕&rdo;,有時只裝糊塗。
屋裡半天不見眉眉了,剛才連竹西也只顧觀察羅家的舉動,忘了眉眉的存在。現在一經司猗紋提醒,她才猛地想起,原來眉眉從姑爸屋裡跑走後她還沒看見她。剛才是她讓眉眉撞見了那個眉眉不該撞見的場面,那場面對於一個醫生也許算不了什麼,但對一個連發育年齡都不到的女孩子,那便成了人間不可饒恕的殘忍。竹西譴責著自己想起到黑暗裡找眉眉,她在眉眉床上摸到了她。她開啟燈,發現眉眉的眼睜得很大,眼球上布滿血絲。她摸了她的腦門兒,發現她正在發燒。她問她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東西,眉眉只是搖頭。後來竹西還是給她倒了開水。
眉眉帶著自己那個破碎的腦袋在昏睡。她覺得自己在不停地奔跑,腳下很輕,像踩著棉花又像踩著雲霧。後來她跑到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遍地都有人的骨頭遍地都有成堆的血肉,再後來有個老太太向她走來。那老太太生著紅眼睛白指甲,臉像灰鸚鵡頭髮像白馬鬃。她信手從地上撿起一塊血淋淋的肉就往眉眉嘴裡塞,眉眉不吃她也不惱,伸手就去胳肢眉眉。眉眉被胳肢得禁不住大笑,她笑著躺在地上打滾兒,爬起來還笑因為那隻手還在她的胳肢窩和兩肋搔弄。她好不容易掙脫了她對她的搔弄,細看那老太太原來是姑爸。姑爸還是原來的姑爸,她跟眉眉說她想對她親熱親熱。眉眉驚恐著終於醒了,她想著剛才的夢,覺得很對不起姑爸,她覺得那胳肢她的本不該是姑爸,還不如讓那人是婆婆。雖然她又覺得那人也不該是婆婆,但一種固執的念頭在她靈魂裡遊弋。
眉眉又睡了過去,這次睡得沉著,什麼夢也沒做。也許因為她的頭更碎了。
莊坦還沒回來,一個漫長的夜就要開始。北屋很早就關了燈,也許他們願意使今天趕快成為昨天‐‐那殘忍和那意外的收穫。
姑爸在口渴,一天一夜她只在屋裡吃大黃,大黃終於被她吃光了。她吃著大黃研究著自己:度過了人生大半的她到底屬於正常人,還是屬於不正常人。後來她對自己做出結論:她正常。她用對大黃的吞食證實了她的正常。她將它融進了她的腸胃,她用自己的殘缺換來了大黃的完整。因此她在吃他時惟恐丟掉一點什麼,哪怕是大黃的心肝、腸肚,大黃的眼珠尾巴尖,大黃的膀胱、睪丸……連腦子她都掏得乾乾淨淨。她不願意讓它們留在世上,有一點兒留在世上都是大黃的不完整。
大黃被她吃了‐‐大黃完整了。她正常。
後來當她吞食他的毛皮時才覺出難以下嚥,那毛沾上喉嚨塞滿牙齒,使她的嘴再也無法嚅動。這時假如她有一碗水她就能吃掉所有的毛皮。但眼前沒水。她想喊竹西想喊眉眉(她惟獨沒有想到司猗紋),貓毛噎著嗓子使她什麼也喊不出。她想下床自己去找水,兩條腿卻不聽支使。她就這麼噎著,渴著,躺著。
然而她還是感覺到大黃的完整。大黃的靈魂已融在他的血肉裡,皮毛僅是個陪襯吧。
現在她想要完成在大黃完整之後她對自己的完整,那麼她得吃掉她自己。只有自己親口將自己吃掉,才能換來自己那徹底的完整,大黃才有可能是個完整的永遠。她的腸胃挾帶著她的身體,她的身體挾帶著她的腸胃……那麼還需一種連她的身體和她那被她吃掉的腸胃共同再被吃掉的辦法。於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