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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東城。
司猗紋審視的是她們的腿腳和嘴。看腿腳她們不是來自大機關大單位;看嘴,嘴向下撇。這撇的嘴最為司猗紋所熟悉,這是它們長期以來的激烈、憤怒、申斥、指責、鄙視、自得的一種自然形成,這種下撇就形成了她們這嘴部的永遠。
羅大媽有這嘴部的永遠,那麼她們和羅大媽的身份相同,那麼她們是兩位街道幹部。司猗紋和杌凳的審視是一致的。兩位幹部一位顯老一位顯少。
司猗紋的大語錄上又擺了和大語錄成套的花鏡,那語錄和眼鏡的配套如同她在家中迎接一切外人時一樣。這種配套往往能使她那顆跳動猛烈的心得到緩解,此時司猗紋的心跳就得到了緩解。那麼她可以為她們沏茶了。但她卻弄不清她們外調誰,是她本人還是和她本人有關的什麼人。
來人不忙於開口,只忙於拿眼睛搜尋,搜尋這房間和她。這搜尋彷彿是外調的一個程式,有了這個程式才可以把外調者和被調者的檔次拉開‐‐誰理會你的沏茶(雖然她們正口渴)。你沏我喝,倒能把檔次拉近,她們無須這種拉近。
司猗紋這次用的是茶壺茶碗,沏的是花茶末。末兒怎麼?末兒也金黃,蓋在壺裡你知道是末兒?
金黃的茶水在碗裡打轉兒,來人的眼睛在屋裡打轉兒。顯老的那位比顯少的那位轉得快,她有一雙快轉的眼,還有一雙大骨節的手,這手扶在桌面上叉開五指奓著。司猗紋想:一個多子女的勞動婦女。大骨節,手的過度勞動所致。
顯少的眼睛轉得隱秘,是一種很難被人發覺的輕轉。她短髮圓臉,手中有個黑人造革書包。司猗紋想:年過三十,中等文化,包裡有本兒有筆。
兩位來者在完成了對眼前這人和物、物和人的搜尋後,相對使了個眼色。
搜尋程式結束。
顯少的開啟黑包,拿出紅本和鋼筆。
&ldo;時候到了。天國近了。&rdo;姑爸在世時經常哼這個歌兒,現在司猗紋幾乎也哼出來。
時候真到了。先開口宣佈外調正式開始的是顯老的。顯老的問,司猗紋答。
&ldo;你就是司猗紋?&rdo;
&ldo;是。是我。&rdo;
&ldo;住這兒?&rdo;她問。
&ldo;是,是住這兒。&rdo;她答。廢話,她想。
&ldo;屬什麼的?&rdo;她問。
&ldo;屬羊的。&rdo;她答。這也像外調?簡直像算命的。
&ldo;你有個屬虎的妹妹?&rdo;她問。
&ldo;有,她比我小七歲。&rdo;她答。
&ldo;她叫司猗頻。&rdo;她問。
&ldo;是,是叫司猗頻。&rdo;她答。
司猗紋放下一半心來。原來她們調查的不是她,是她的妹妹。與此同時司猗紋憑著自己那心靈的閃光那善於感悟的直覺立刻為自己設計好了下一步的回答,她還預感到對付眼前這位外調者是不會遇到什麼克服不了的困難的。
&ldo;你們走動嗎?&rdo;顯老的又問。
&ldo;前些年走動,這幾年來往少多了。&rdo;司猗紋答。
&ldo;那是為什麼?&rdo;
&ldo;說起來是姐妹,其實也談不到一塊兒。再說各個方面也不大一樣。&rdo;
&ldo;哪些個方面?&rdo;
&ldo;比如經濟情況,還有個人的秉性、脾氣、愛好……&rdo;
&ldo;能再具體點兒嗎?&rdo;那個顯少的插話,準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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