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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了。你就像用生育換了個時來運轉。
有時你生得不知不覺,你的愛情卻徹底垮了。你變成了一個生育過的女人,連肚子都鬆了。你像因生育倒了大黴。
你要弄清這一切你得慢慢體驗。
司猗紋也經過生兒育女,她哪種都不是。因為莊紹儉走了,他連體驗的機會都沒給她,他對於她的一切都像新婚之後那短暫的日子一樣,一會兒生一會兒熟。
莊紹儉目前在揚州。他在揚州一個叫做鹽運使公署的地方給自己謀了個課長。莊紹儉一去年餘和司猗紋無書信往來,他的地址、差事還是司猗紋從他給莊老太爺的信中得知的。在他那極少的家信中他不提司猗紋,只在末尾簡單地問一問姑爸和他的兒女。
司猗紋還是幻想著對生活的體驗。婚後生活、做母親的艱辛和愉悅不僅激發了她對家庭的強烈渴望,還激發了她少女時代那種處事大膽、有謀有識的秉性。她盼望莊紹儉能夠看到由她養育的兒女日漸長大,讓莊紹儉也有機會來體味一下這富有家庭色彩的天倫之樂。
於是她決定攜帶子女去揚州。
為了揚州之行,司猗紋精心打點了行裝,還從萬國儲蓄會取出做姑娘時父親為她存下的一筆錢為盤費。她知道現在莊家無進項‐‐一家人死吃老太爺南京那點積蓄,她取出錢,一面差人到前門站去買平滬特別快車車票,一面大度地拿出一部分交給莊老太爺。她說他們母子一去不知何日才能返回,不能在家侍候公婆,僅留給家裡一點零用也算兒媳一片孝心。莊老太爺推託一陣接過了司猗紋的&ldo;捐助&rdo;,心中也不免暗自欣喜,自不必說。
司猗紋下揚州一行四人,除五歲的兒子莊星和兩歲的女兒莊晨外,還有丁媽。
丁媽是雖城鄉下人。彷彿莊家天定和雖城有緣,司猗紋從進莊家開始到現在,聽了一輩子雖城話。那時操著雖城話的丁媽雖不及操雖城話的羅大媽嗓門大,但她們的語調、尾腔卻不差分毫。雖城距北京雖然才一百多公里,但和北京話的語調卻相差懸殊:膛音重,尾聲大多帶&ldo;兒&rdo;。
司猗紋曾經說眉眉口音像丁媽,就是因為她對雖城話太熟悉的緣故。當時眉眉還以為丁媽不是好人,那是誤解。
現在眉眉這位尚在兩歲的媽媽莊晨和年輕的婆婆司猗紋下揚州就全仗了丁媽。
莊晨小時候和丁媽保持了極友好的關係。丁媽愛莊晨,愛得可以單獨去廚房給她做她愛吃的油汪汪的肉絲炒餅;可以拿自己的錢買原料為莊晨做她輕易吃不著的大眾甜點心&ldo;果子乾&rdo;;還可以用雖城話罵她&ldo;臭狗屎&rdo;。莊晨愛丁媽,一向叫她&ldo;娘&rdo;。她可以撒潑似的在娘懷裡耍賴,她可以偷偷往娘鞋窠旯裡吐唾沫。莊晨的吐雖然是愛,但吐怎麼也是對孃的不尊敬。丁媽罵莊晨&ldo;臭狗屎&rdo;便是那次的事。那次的事不僅驚動了司猗紋,還驚動了老太爺。但當司猗紋要打莊晨時,丁媽卻先哭了,說自己不該和一個孩子一般見識。司猗紋讓莊晨給丁媽鞠了一個躬。
下揚州不能沒有丁媽,司猗紋娘兒仨都這麼想。
司猗紋一行四人在路上乘車乘船,顛簸三日來到揚州。船到揚州已是傍晚,洋車拉著她們走了無數條青石板路過了無數座青石板橋,天黑才來到那鹽運使公署的大門口。那是一處烏門粉牆的宅院,一簇細竹探出牆外,那鹽運使公署的牌子就在這細竹之下。丁媽上前叩門,一個皂衣傳達接待了他們,並道:&ldo;不知來人是哪位?&rdo;丁媽道:&ldo;眼前是莊課長莊紹儉的太太。&rdo;傳達唱了諾,躬身將他們一行引進莊紹儉的寢室。司猗紋舉目四望,這寢室陳設簡單倒也清慡,除幾件公物傢俱外,茶几上尚有純銀菸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