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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準備好,然後就盤算起著裝問題。眉眉也很為婆婆高興,她建議婆婆穿一件軍裝綠的軍便服,司猗紋接納了眉眉的建議。她從裡屋找出竹西的一件穿上,對著鏡子照一陣,卻覺得不倫不類;又找出一件天藍的確涼長袖襯衫,又覺得和年齡不符;最後她還是找出一件翻改過的藍卡其一字領的挖兜制服。她覺得在這件衣服上既具備著樸素節儉的痕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件翻改過的衣服(在這方面所有與會者都可稱為明眼人),同時又不至於把自己歸入那些老態龍鐘的行列。
司猗紋有架聖加牌fèng紉機,剪裁翻改一向隨著時代,老&ldo;聖加&rdo;也跟了她幾十年。
她穿上這件親手翻改過的衣服,眉眉才覺得這一件對婆婆最合適,剛才她讓婆婆穿軍便服是一時衝動。只是在化不化妝的問題上她和婆婆的看法永遠無法一致。
已經年逾六十的司猗紋,一向注意自己的容貌。她認為一個人的儀容並不在於是否有件時髦衣服,而在於你有一張永遠容光煥發的臉。為了這張臉,運動之前司猗紋一直採用一種蔬菜敷面法使自己的面部面板得到保養,那方法是任何化妝品都無可比擬的。晚上,她精心將黃瓜、胡蘿蔔或者土豆切成薄片,一片挨一片地將它們敷在臉上,然後靜心仰臥二十分鐘,讓面板充分吸收蔬菜裡的各種維生素。那方法是從前住東城時,東單廣場一個擺攤賣香皂的白俄老女人告訴她的。當時很少有人瞭解這種原始美容術,司猗紋卻從中獲得了好處。
在從前的那些靜靜的夏夜裡,每當她將那些薄片貼敷臉上,便安靜地躺在院裡的躺椅上跟姑爸聊東南西北。不知為什麼,一旦那些薄片貼上臉面,她們談話的內容就特別多:從尚小雲又換了跟包,到丁媽和雖城的清真滷煮雞;從西太后為什麼派太監到後門橋買煎灌腸,到唐槐秋的旅行劇團又吸收了王人美……無所不談。姑爸只是哼哼哈哈地&ldo;捧哏&rdo;,而莊晨、莊坦就在她們身邊披著夾被學演文明戲。
直到萬不得已了,司猗紋的敷面法才被迫中斷。但她對容貌的保養還是不願忽視。當她告誡眉眉只能用五分錢一盒的蛤蜊油擦臉時,她卻仍然留意著市場上尚未被當做四舊破掉的那些化妝品。即使一瓶最大眾化的&ldo;友誼&rdo;雪花膏,一盒男女均用的&ldo;雅霜&rdo;,也總比那美其名曰&ldo;蛤蜊油&rdo;、實際為白凡士林擦臉要舒服一些。
每天早晨,司猗紋用這些東西在臉上輕揉著,她搽得適量搽得均勻,儘量不讓人看出她在臉上的用心。惟一令她遺憾的是她的眉毛,這兩條在孃胎裡就發育不全的標記伴隨了司猗紋多半生,使她不得不藉助於眉筆的塗抹。
眉眉從來就不願看見婆婆那兩條經過描畫的細眉,她覺得最使婆婆有著舊社會痕跡的莫過於那兩條假眉了。從小她就是把那些地主婆、姨太太們和假眉聯絡在一起的,那時她對&ldo;臭美洋媳婦&rdo;的概念便是基於她們那一臉怪粉和兩條又彎又細的假眉,而&ldo;洋媳婦&rdo;又是她對一切壞女人的一種混合看法。開始她不知假眉是拿什麼畫上去的,直到她第一次來婆婆家她還以為眉筆是鉛筆。後來她發現每天早晨婆婆坐在梳妝檯前用這種筆描眉,她才知道眉筆的用途。婆婆不在時她仔細觀察眉筆,它比鉛筆柔軟,還有一種淡淡的香味。她不滿意它的存在,每逢婆婆領她上街她都儘量和婆婆拉開距離,那時婆婆在前邊常常責怪她行動的遲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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