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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記清楚了,從那天以後他就開始進入探索自己靈魂的痛苦時期——忐忑不安、模模糊糊的懷疑已經變成現實。
那天的經過是這樣的:安德魯想去和湯森商量怎樣安排兩人的假期。他和湯森大夫總是輪換著互相頂替幾天的。在確知湯森診室裡沒有病人時,安德魯輕輕敲了一下門就走了進去。這種做法他們兩人已習以為常。
背對著安德魯的湯森轉過身來,吃了一驚,匆忙中已來不及將手掌上的一把藥片和膠囊藏起來。如果不是這位前輩緊接著的行為,安德魯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奇怪。湯森窘得臉通紅,後來又做出滿不在乎的神氣,將一把藥往嘴裡一塞,用一杯水把藥送進肚裡。
安德魯見到的情景意味著什麼,對此湯森無法忽視,不過他力圖把這說成是小事一樁。“這下子我給爐膛裡添燃料時給你抓住了……我承認有時我吃一些——你知道,近來工作壓力太大……但我決不會忘乎所以……我是一個老資格的醫生,小夥子——我懂得很多,不會控制不住自己的……真糟糕,被你看見了。”湯森哈哈一笑,但這笑聲聽起來是假笑。“所以,你別擔心,安德魯——我知道在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不吃的。”
湯森的解釋沒使安德魯信服,更不叫人信服的是他說話時口齒不清。這意味著諾亞·湯森剛才嚥下的藥並不是當天的第一次。
安德魯一針見血地問道,“你吃的是些什麼藥?”話剛出口他就後悔了。
又是一陣假笑。“哦,只不過是幾片右旋苯異丙胺,幾粒帕可丹,為了增加點味道還添了一點點達爾豐……安德魯,這到底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接著,有點兒像要吵架似地說,“跟你說過了,我是有控制地吃的。現在,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安德魯的腦子裡一片混亂,提了提安排休假的事——這件事現在看來簡直太微不足道了——迅即把需要定下來的事談妥,就儘快地離開了諾亞的診室。他需要獨自思索。
安德魯對他的前輩隨意嚥下那一大把混雜的麻醉劑感到震驚,藥片和膠囊加起來總有十三四粒吧。據諾亞自己講,這些藥是興奮劑和鎮靜劑——這兩種藥互相起反應,任何一個稱職的醫生都不會在一張處方上同時開這兩類藥。儘管安德魯對吸毒問題不是專家,他卻很清楚:憑大劑量服用麻醉劑和服用時的隨便態度,可以判斷一個人的藥癮已相當深。而亂吃憑處方才供應的興奮劑和鎮靜劑——諾亞剛才顯然就是亂吃的——對人造成的危險和傷害,並不亞於街頭違法出售的毒品。
下一步怎麼辦呢?安德魯決定,立即著手調查,把事情弄得清楚一些。
隨後的兩個星期,他利用所有可能節省下來的時間,跑一些備有醫藥參考資料的圖書館。聖比德醫院有一個小型的;安德魯知道紐瓦克還有一個這樣的圖書館。在這兩個圖書館中,凡有關內科醫生變成服藥上癮者的報告都已分類編目,查詢方便。在閱讀這些資料時,他感到第一個明顯的事實是,這是個很普通、很普遍的問題。據美國醫藥協會估計:所有內科醫生中,約有百分之五的人因濫用麻醉劑,酒精中毒或其他有關緣故而“受害”。安德魯推斷,如果美國醫藥協會已承認這個驚人的數字,那麼真正的數字肯定更高。其他報告似乎和他的想法一致。大多數報告估計為百分之十,有幾個報告估計為百分之十五。
所有寫調查報告的人有一個結論相同:醫生們陷進去而不能自拔,原因在於他們過於自信。他們自恃有專門知識,因此在用麻醉劑時不需防備有上癮的危險,可是他們幾乎總是錯了。諾亞·湯森說過,“……我決不會忘乎所以……我懂得很多,不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我知道在什麼時候,什麼情況下不吃的……”安德魯讀資料時,覺得諾亞的這幾句話可悲地印證了上述論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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