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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點半,劉明漢下意識地醒了。在裡面的幾年,他的生活作息比鐘錶還要規律。萍和兒子還在熟睡。窗外昏沉,天剛麻麻亮。自從臘月以來,楓林鎮成日陰雨綿綿,天一直沒開過眼。劉明漢想起辦戶籍的事就再睡不著,靠著床頭,點了一根煙,看著熟睡中的妻兒。小棗的小手露出被子,肉嘟嘟的,他把被子拉了拉,將兒子的小手放回被窩。他細細地端詳著小棗。越看他心裡越忐忑不安。「虎頭虎腦」。他厭憎這幾個字。兒子的五官在某一剎那全部錯位了,讓他慌亂。這時萍也醒了,她揉了揉眼,抱怨說,大清早的抽啥煙啊,嗆死了。他將煙摁滅了。心裡隱隱不快。他起身去洗漱,對鏡子發著呆。剛擠好牙膏,一不小心,牙刷剛好掉進洗臉臺的夾縫裡。他彎腰伸手在地上摸了摸,沒摸到牙刷,倒是從縫隙中摸出一個軟噠噠的東西來。那是一隻使用過的保險套。他不知道這是誰的遺產。他唯一能確定的是除了臥室,萍和自己從沒在其他地方做過這事。劉明漢悄無聲息地將套子放回了原處。他想像那個人在鏡子前抱著妻子時的情景。突然覺得噁心,一種無法向人訴說的噁心。
雷所長終於同意在他的辦公室和劉明漢見了一面。劉明漢提著一個編織袋,裡面裝著兩瓶從鎮上買來的酒鬼酒和一條芙蓉王煙。買菸酒的錢還是萍給的。知道他今天要去找雷所長,萍說不能空著手去,買點東西吧。劉明漢接過錢,默默地裝進兜裡,心裡像打翻了一個調味瓶。
他將東西放在他辦公室的茶几上,叫了聲雷所長。雷所長示意他坐下。他遞上煙,雷所長已經自己掏出一根叼嘴邊了。我習慣抽自己的,他解釋說。你的情況我瞭解,不是不幫你這忙,政策要求是這樣,沒辦法的事,沒這紙證明,誰能證明你是刑滿釋放的還是擅自逃出來的?你說是不是?雷所長覺得自己說到了點子上,點燃嘴上的煙,盯著他說,所以你必須得想想辦法,讓那邊給你補一張……這話對劉明漢而言,像是判了死緩。他的語調聽起來像個女人的,雷所長,能不能幫個忙,通融通融?雷所長說,不是我不通人情,你還是賈山同學,按理這個忙我是得幫,但沒辦法呀,現在上面規定得嚴,一切都得按規章制度來,我這小小的派出所所長算條卵,你求我沒用。你去補個證明,證明來了,我雷某立刻給你辦了!雷所長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連劉明漢的編織袋都被原封不動地擋了回去。
回到家,萍問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劉明漢將編織袋放在桌上,開啟一瓶酒,咕嘟咕嘟就喝起來。萍說你這人怎麼這樣。劉明漢心裡越想越氣,他不僅在生雷所長的氣,也在生自己的氣。明知道雷所長和賈山是穿同一條褲子的,他還傻乎乎跑去求他。他覺得剛才在雷所長面前的樣子越來越像條狗。萍還要說什麼,他斜了她一眼,說今天怎麼不戴那條項鍊了?萍拉下臉,說,我想戴就戴,不想戴就不戴,難道還要向你請示嗎?劉明漢將酒瓶重重地往桌上一頓,望著她,臉上浮起古怪的笑意。萍說,你朝我發什麼瘋,這幾年我帶著孩子,過得容易嗎?別人都勸我和你離了,我都沒動搖,你還這麼待我!說完嗚嗚哭起來。小棗見母親哭了,朝他瞪起眼睛,嚷道,不許欺負我媽!女人一哭,劉明漢心裡一軟,也慌亂了。他滿臉歉疚地呆坐著,心裡有很多話想和她說,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五年前,劉明漢懷揣著四千塊錢,在青海德令哈的牧民手中買到一把手槍。花了兩千六,還送了他十發子彈。試槍時他打了一發子彈。那是他這一輩子第一次打槍。槍口飄起一縷藍色的青煙,偏離靶心太遠。那個牧民操著一口「青普」說,第一次摸槍吧,接過他的槍,利索地上好膛,啪的一聲脆響,遠處的啤酒瓶炸開一朵花。他將槍彈裝進兜裡,在幾十里外的小旅館過夜,準備第二天返回。夜半時分他被敲醒,幾支強光手電筒照得他睜不開眼。等他清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