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 (第4/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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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心那個,唐缺有時候想,也許有一天,他所剩下唯一可以擔心的內容,就是這世上再也沒什麼他可以去擔心的了。
“總有一天,這個草場會被那些覬覦天下的人所盯上的,”老爺最擔心的是這件事,日日說月月說,以至於唐缺這樣的粗人問了好幾次後,都學會了“覬覦”這樣拗口的詞。
後來唐缺總有這樣的印象:大概有學問的人,譬如老爺這樣的,總會有太多可以擔心的事情,因為他們懂得太多,懂得太多就會發現這個也不對那個也不妥。比如老爺喜歡讀史書,讀完了喜歡扔下書長嘆一聲,說什麼天下大勢,什麼分分合合的。老夫人生前總喜歡說老爺鹹吃蘿蔔淡操心,“九州都有上百年沒打過仗了,人心也會越來越倦怠,不會再打了”,老爺這時候就會捋捋鬍鬚,說上幾句“婦人之見”什麼的。
其實那時候唐缺也覺得老爺想得太多,但到了草場被兵強盜們徹底摧毀的時候,他才深切的體會到了老爺的先見之明。當叛軍以雷霆萬鈞之勢很快摧垮了越州鬆散而脆弱的防守時,家裡人都在勸老爺趕緊撤離,但令人驚奇的是,一向顯得膽小怕事的老爺堅決的不肯走。
“您就是留下來,也是螳臂當車,怎麼可能擋得住他們?”僕人們圍在身邊勸說著,“聽說他們已經打下了殤陽關,正在去往天啟城呢,說不定天啟都要淪陷,您又能派什麼用場?”
老爺猛然一振袖,一股大力令眾人踉蹌著退出去。他們這才恍然記起,作為英雄之後,老爺也是學過武功的。但這幾十年來,他看上去很像是一個飽讀詩書的老儒生,又或者是一個守家持業的牧場主,以至於他血液裡的某些東西被人們忽視了。
老爺宣佈,願意走的可以領一筆路費離開,於是家僕、長工、短工陸陸續續走掉了一大半。剩下的要麼是年紀太大,索性等死,要麼是無路可去。
唐缺就無路可去,他家從爺爺輩開始就在唐家的草場裡幹活,離開了草場,離開了香豬,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些什麼。那時候他還以為,敵人肯定會宰殺所有的香豬,取走香腺。所以他一連幾天呆在草場那間簡陋的棚屋裡,除了睡覺就是放豬,只想和自己的朋友們再多待一會兒。
這一天中午他正在午睡,夢見打仗了,老爺當了皇帝,自己成了大將軍,如同數百年前的真人一樣,騎在一頭香豬身上,指東打西,威不可擋。後來他被豬群的叫聲驚醒,跳下床來,發現真的打仗了。
似乎整個越州的天空都被大火染紅了,草場在燃燒,香豬在驚懼不安的四處奔跑。他隱隱聽到雷鳴一樣的馬蹄聲在靠近,連忙牽過一頭香豬,以最快的速度試圖衝回唐宅,然而在草場的入口處,他見到了老爺。
那是他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老爺和別人戰鬥。老爺手裡拿著一柄和他往日的儒雅風度並不相宜的大刀,氣吞如虎,在十多名敵人的包圍中奮力死戰。即便是一個不會打架的外行,唐缺也能看得出來,老爺的功夫真的很深,圍住他的敵人一個接一個的或死或傷,他卻始終能屹立不倒。
唐缺牽著豬縮到一旁,混亂中並沒有人注意到他。老爺雖然上了年紀,看來卻是寶刀不老,勁力悠長,雖然渾身是傷,依然沒有半分退卻。後來從敵軍中站出來一個古里古怪的黑袍人,不知道怎麼的,嘴裡唸叨幾句,雙手一揮,竟然在老爺的頭上弄出了一道閃電。唐缺沒有看錯,這個該死的黑袍人會妖法,他真的是憑空變出了一道閃電,正好劈在老爺身上,將他劈倒在地。
唐缺心頭燃起了一股怒火,想要衝上去,但他的身體卻背叛了他的腦子。他的雙腳不聽使喚,賴在地上玩命的哆嗦;他的喉嚨發乾發澀,連叫喚一聲的力氣都沒有。偏偏他的眼睛又怎麼也不肯閉上,他的耳朵毫無過濾的接收了一切燒殺擄掠的聲音。於是他眼看著、耳聽著自己的家園化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