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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語想像得出,一個如鬼如魅的影子飄然行走在暗夜的老宅樓道里,慘白的燭火似明似滅,將那身影淡淡地映在牆上,搖曳,飄蕩,一派陰森。日復一日,她那麼走著,究竟是為了什麼?石語覺得對金嫂的舉動難以理解。照老爺叔的說法,她從曼卿自殺後就惶惶不可終日,即使時間可以熨平精神創傷,但顯然對金嫂來說還遠遠不夠,昨夜她依然像老爺叔描述的一樣,如被掐住喉嚨般的掙扎,同時向虛空中看不見的鬼魂討饒求告。既然如此,她經常深夜行走於老宅上下又是什麼道理呢?照理說她內心深處應該有種恐懼感,會儘量避開三層樓這類敏感地點。單單是由於精神不正常嗎?石語不會對所謂曼卿鬼魂騷擾唐太太及金嫂這類流言太認真,他認為這多半是因為她們在曼卿死時受到的刺激加上潛意識中的負罪感引起的心理反應。但金嫂這種行為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算了,他不是心理學家,不必多去探究,他只是隱隱覺得金嫂的行為會干擾他在唐公館的行動。
石語下樓去了,小陳仍站在過道里。過道里暗暗的,只有樓梯邊上一扇骯髒的窗戶透進幾縷朦朧的光線,數不清的細微塵粒懸浮在其中,相互追逐、碰撞,有的向上升起,消失在天花板下,有的緩緩飄落到地上。小陳向過道深處隱沒在黑暗中的房門投去一瞥,殷勤恭順的表情在瞬間消失。對37號,他有著相當複雜的感情,他憎惡這裡發生過的一切以及正在發生的一切,但對37號的一磚一瓦,無論是門邊常春藤掩蓋下的科林斯柱式裝飾,還是樓梯扶手下渦卷的花葉狀鐵藝,甚至是老式壁爐內年代久遠的一抹燻黑,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有時他會獨自一人站在那裡,環視四周,浮想聯翩,就像現在這樣。黑暗中的那幾扇房門,哪一扇裡面發生過那件可怕的事,這裡除了金嫂,大概只有他清楚,他的目光彷彿能透過黑暗和堅實的硬木門扇,隔著四十多年的歲月,看見裡面有一具軀體高懸在天花板下,緩慢地旋轉。
沿著年久失修的樓梯走下去,腳下不時響起輕輕的咯吱聲,每一節樓梯都被磨出了灰黑的木紋……漸漸的,樓梯扶手變得光可鑑人,樓梯踏步是新漆的栗色。一隻纖巧的腳踩下去,高高的鞋跟踏出清晰的聲響,鞋口蝴蝶狀的飾物間有幾顆顆水鑽,閃爍出細小的星狀光芒;同樣纖巧的手輕輕搭住樓梯扶手,指尖上是紅紅的蔻丹,無名指上有一隻嵌寶戒。身邊壁燈破碎的玻璃復原了,恢復了本來的晶瑩,燈光暖暖的令人感到寧靜,燈光下的牆面看得到淡雅的印花……當小陳回過神來時,他發現自己已經走過了樓梯拐角,幻象消失,視線所及,交替踏著灰黑色樓梯的是腳下一雙廉價皮鞋,昏暗中依舊是剝落的牆皮和殘缺蒙塵的壁燈。
小陳悵然若失,停住了腳步。近來這種幻象一次次出現,每次清醒過來,心中便如有利齒在咬噬一般。他知道,只要他在37號呆一天,這種內心的紛擾就一天不會停止。適才石語提起金嫂,讓他更覺煩悶。日復一日見金嫂鬼魅般穿行於唐公館之中,他難以抑制置她於死地的衝動。有多少次,他在想像中看到金嫂高高吊在三樓那間兇屋的天花板下面,或者從樓頂的露臺一躍而下,撲向堅硬的花崗巖地面,甚至看到自己緊緊掐住金嫂的頭頸,體驗到頸骨在他手中破裂的那一刻的快感。 然而,金嫂老而不死,並且似乎知道他心中的念頭,每當走過他身邊時,看他的眼神分外獰厲,令他如芒在背。有幾回,金嫂的眼睛似乎穿過他的軀體在看著另外一個人,那個時候,她嘴裡便會喃喃吐出一些讓人費解的話,多半是惡毒的詛咒,而且像是對一個亡靈的詛咒。小陳詫異這個患了痴呆症的老太婆有著如同動物的本能,居然憑著直覺,將最深的怨毒發洩到自己身上。而他心中認為自己確實應該是37號裡最仇視金嫂的一個,相比之下,屢受驚嚇的小雅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