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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一襲白衣,清冽似雪、高潔似蓮的張若菡,沈綏的目光變得溫柔繾綣起來。多少年未見到蓮婢姐姐了,即便這許多年來她的情報網每過十日就會將她的訊息傳來,但終究抵不過親眼相見。內心積壓的思念以及對往事的回憶,在見到她熟悉的身影時,若泉湧而出,差點抑制不住。
昔年她還不及她高,她們是親密無間的兒時玩伴;今日相見不相識,自己卻已高出她許多了。然而蓮婢姐姐還是她記憶中的樣子,好似從未改變。她很清楚蓮婢姐姐這些年經歷了怎樣的痛苦,過得不比她自己輕鬆,以至於耽誤了一生的幸福。因而自己拼了命地試圖回到她身邊,不惜一切代價。
她曾發誓會一輩子保護蓮婢姐姐,不離不棄,她不想食言。
眼看著京兆府衙署就在目前,秦臻掀開馬車車簾,打算和沈綏打個招呼。卻一眼看到駕馬馳於他車旁的沈綏,低垂眸光中無法掩飾的哀傷痛楚。秦臻喉頭不由哽住,想說的話一個字未能吐出,終是放下車簾,蒼眉下的雙眼卻泛起了疑惑之色。
車馬在衙署前停下,沈綏收斂情緒下馬。將馬韁馬鞭交給京兆府的馬奴,一眾人等浩浩蕩蕩進了京兆府。急性子的慕容輔直接帶著秦臻和沈綏前往地牢,韋含和杜巖依舊相伴在側,同時,他們已經叫了一名僕役,趕緊去找負責慈恩案的仵作到地牢相見。
京兆府的仵作是專門養的,大約五六人,都是官奴的身份,老資格的仵作兩人,其餘都是他們的徒弟。這些人大多無父無母,早已沒有了家庭。被發配為官奴後,分入京兆府為奴,從小就跟著以前的仵作師傅學習,混口飯吃。雖然身份低微卑賤,但是京兆府查案不能沒了這些人。只是,仵作的身份還是會讓人避之不及。京兆府的官員和刑獄府兵,除非不得已的公務,一般也不會與仵作來往。
沈綏一行人來到地牢停屍間門口時,那仵作已經氣喘吁吁地提前趕到了。見到慕容輔這位頂頭上官,連忙納頭就拜。這位仵作是個小個子,姓趙,行六,四十來歲年紀,面板黝黑,身材瘦小,腰背有些佝僂,面相看著很是猥瑣,唯唯諾諾十分得不起眼。不過沈綏注意到了他的雙手,卻不是那種幹粗活的人布滿雙繭的手,反倒十分細膩,面板也奇怪得白了一個色度。沈綏不由彎了彎唇角,心道:不愧是京兆府,養得仵作不是吃乾飯的廢物,應當是有本事的。
&ldo;趙六,別行禮了,趕緊開門。&rdo;慕容輔皺著眉不耐煩道。地牢裡汙濁的空氣,骯髒的環境讓這位養尊處優的京兆父母官很不舒服。若不是自己地頭之上發生了慈恩案這種大案,他平時是基本不會到地牢來的。
&ldo;喏。&rdo;仵作趙六急忙取出自己腰間的鑰匙,開啟了停屍間的門。
門開了,趙六弓腰垂手立於一旁,慕容輔卻不進去,對沈綏道:
&ldo;伯昭兄弟,請吧。&rdo;
沈綏心中冷笑一聲,面上卻和和氣氣地笑道:
&ldo;府君與秦公請留步,綏很快便會檢視完畢。&rdo;
說罷,便一步跨入停屍間。原本這地牢就十分陰冷,這一進來,只覺溫度再降,刺骨極了。濕冷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難聞的氣味,不大的房間裡橫列著三張停屍床,其中兩張之上躺著人,從頭到腳蓋著白布,陰暗之中幽幽然若鬼,看得人雞皮直豎。這環境,怪不得慕容輔不願進來。
沈綏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右手熟稔地在腰間一順,掛在蹀躞腰帶上的白疊布手套便被取下,戴在了手上。然後她對趙六道:
&ldo;趙工,請點些蠟燭來,這屋內光線不足,某看不清,恐有遺漏。&rdo;
停屍間外,慕容輔等人聽得直挑眉,沈綏居然稱呼趙六叫做&ldo;趙工&rdo;,這可是了不得的稱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