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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很努力。從美國回來,到高校做講師。他知道這在別人看來已經很好了,但他同樣知道,這和他想要達到的高度相距有多遠。這是0和1的問題,1是愛因斯坦的人生境界,0是所有其他生活,沒有叫作&ldo;不錯&rdo;的中間態。
又轉了兩個彎道,他開始下坡,漫長而平緩的下坡,不知道何處是盡頭。腳下的路變得柔和,不像上山之路的陡峭凌厲,下山的路徑變得蜿蜒舒緩,不再有臺階,改作碎石路面,在滿身大汗的攀爬之後小步小步走過,格楞楞的石頭按摩腳掌,有一種堅實的安撫。
再過去一段路,有一個岔口,他開啟手機的gps訊號,但是搜尋不到。韓知朝著自己印象中的公園門口的方向做了選擇。直到此時,他仍然沒想過夜不歸宿或做出衝動的事情。他能說得清楚的記憶似乎也停留到此刻,至少在他次日在派出所裡面對警察質詢的時候,他能說明白的路線也就截止到這裡。
他似乎又經過一段舒緩的下坡,但也或許是先上坡、再下坡。他記不清了。路上並沒有很多岔路,他感覺自己每次都選了明智的一邊,但不知怎麼,就是迷路了。時間只有八點,但山中的夜色已經漆黑一片,他辨不清方向。再後來,他恍惚中走到一片熟悉的區域,雖然想不起自己何時走過,但就是有種熟悉的感覺,於是他順著直覺走,轉彎,再轉彎。
然後,他就看到了那個指示牌。
他看到那個指示牌,才恍然大悟為何這一路都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他來過這裡,來過這片區域。
韓知不知道,此時他的家中已經亂成一團。安純給他打手機,顯示說不在服務區;又給他打到辦公室,沒有人接;打給他的同事,說一天都沒有看見他。
他更不知道,再過四五個小時,當午夜降臨,安純還是沒有等到他回家,她會報警,而警察立即開始搜尋他常去的各種區域。不知何人走漏了訊息,一些熱衷於報導本地驚悚新聞的小報即刻開始追蹤報導,對一個青年才俊的失蹤頗感好奇,而相關新聞在第二天一早就會登入到所有公交車的晨間新聞中。晨間新聞進入網際網路,又會引發一大串興致勃勃的議論。在那時那刻,所有的這一切韓知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塊指示牌他認識。那是四年前還是五年前,他跟著原先班級中的好友一起來這裡,看望陸星。當時他們還曾就方向問題爭論得激烈。
陸星,他忘不掉這個名字。
那塊牌子有做舊的時髦效果,原木色嵌入棕色文字,顯得低調卻精心。&ldo;深山療養院&rdo;,牌子上面天真的文字。那五個字令他內心怦怦跳動。
他順著記憶的方向向前走。他不清楚自己是想要見到那所療養院,想要見到陸星,還是隻是想要沿一條確定的路徑走,以逃脫縈繞不去的記憶,總之,他是堅定沿著木牌給他規劃的路徑向前。也許他已經直覺預料到他將面對的場景。
走進療養院大門的時候,他並未遇到太多阻攔。當時不到九點,前臺有一個年輕姑娘,正看著筆記本上的韓劇,困頓疲乏。既迷戀又疲乏的狀態是一個人判斷力最為低下的狀態,前臺小姑娘給了他一個訪客證,告訴他快點出來。
韓知在樓道里走。療養院處在山中,日常少有來訪,入夜更徹底休眠。沒有其他訪客,安靜得令人心疑。這家療養院屬於私立機構,專治精神系統出現複雜障礙的人。這裡與其說是醫院,倒更像是度假村。單人間、靜謐的風景、舒適的條件,也有比較前沿的科研力量。據說進來還需要條件。樓道里刷成令人愉悅的淺橘黃色,明亮色調卻不刺目、不咄咄逼人,有助於緩解緊張和焦慮。
韓知尋找著門上的數字。205、206、208,最後停在210的門口。
他輕輕推開門。房間裡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