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頁 (第1/2頁)

郝景芳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八零中文www.80zw.tw），接著再看更方便。

&ldo;其實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來的。&rdo;他說。

&ldo;時間長了就知道了。&rdo;

老闆已經走到他身旁，彎腰從牆邊拿起一柄古舊的拂塵，開始緩慢地撣去貨架上的灰塵。老闆的步子很慢，似乎走一步都要付出很多力氣。老闆手裡拿的拂塵是灰色的，腳上的拖鞋是灰色的，身上的長毛衫也是灰色的。老闆站在店門透進來的光中，周身有白色光暈。

&ldo;那麼，您知不知道，怎麼離開這裡?&rdo;

老闆反問他：&ldo;你想去哪裡?&rdo;

&ldo;我不知道。只是……也許回北京吧。&rdo;

老闆一件東西一件東西地拂去灰塵，像是觸碰極易碎的玻璃那樣小心翼翼。他隨著老闆的腳步掃過那些小物件。似乎是極平常的家居擺設，以金屬材料為主，多半是拼接結構製品，有杯碟等日用品，也有純粹的工藝品。有些已經陳舊得生鏽了，他看不出是什麼。

&ldo;到了這裡，&rdo;老闆說，&ldo;就沒人能回去了。&rdo;

&ldo;為什麼?&rdo;

&ldo;你不可能戰勝你無法戰勝的東西。&rdo;

&ldo;什麼東西?&rdo;他警覺起來。

老闆站定了，拿起一隻停掉的鐘表，在手裡摩挲，好一會兒才說：&ldo;一種讓你懂得悔恨的東西。&rdo;

&ldo;我聽不懂。&rdo;他盯著老闆的手。

&ldo;這是好事。祝你一直不懂吧。&rdo;

他琢磨老闆話裡的意思。他猜想這其中有隱衷，不知道是什麼樣的隱衷。老闆仍然擦拭物件上的灰塵，非常仔細而耐心，不惜花費時間。皺紋層層疊疊包裹著物件上隱約的照片。他隨即驚異地發現，最初掃過的物件很快就又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他覺得在這裡問不到什麼了，老闆總是打啞謎，他討厭這種說話風格。雖然仍然有許多不解之處，但是他認為老闆不可能給他想要的答案了。他決定走了。

就在他快要邁出門的那一刻，老闆忽然又開口了。

&ldo;去問那個女人吧。&rdo;老闆說，&ldo;她能回答你的問題。&rdo;

&ldo;哪個女人?&rdo;他驟然停下。

&ldo;那個有一杯茶的女人。她穿灰色長裙子，住在上面。&rdo;

&ldo;什麼上面?&rdo;

&ldo;天空上面。&rdo;

&ldo;天空……&rdo;他無奈了，&ldo;那我怎麼才能找到她?&rdo;

&ldo;你找不到她。你一直走，她就會找到你。&rdo;

&ldo;她是什麼人?&rdo;

&ldo;她是唯一主動留在這裡的人。&rdo;老闆說。

這是老闆說的最後一句話。之後，不管他再問什麼，老闆都不再說話了。他欠了欠身，走到門口，回頭看著店裡，看到老闆手裡拿著一隻金屬咖啡壺，坐到牆邊，輕輕撫摸壺身，佝僂著背，像是在思索。過了一會兒，老闆身體微微顫抖起來，臉上的皺紋縮成一團。

他回到街上，仍然漫無目的地走。他不知道自己會去哪裡，也不知道自己會遇到什麼，只能觀察隨時出現的細節，在心裡做簡單的推斷。

他不知道自己死了沒有。起初他以為自己在死後世界，但是時間久了，他對自身的運動能力越來越確信，他又不相信自己已經死了。他絕不相信魂魄的存在，什麼神靈，什麼鬼，什麼天堂或地獄，他統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