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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玖總是這樣在搖擺,有時不能擺脫慾望,有時又覺得一切都是空的,毫無意義。陳君是她擺動的中心,他似乎永遠那麼無所謂,站得遠遠的,站在外面。有時候阿玖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一切都無所謂,那種態度讓她氣惱。他的冷靜像一面鏡子,映出她的躁動不安。
來法國的第二年,找工作的最艱難的那段時間,阿玖打電話回國,說自己的痛苦和害怕,陳君安慰她,說沒關係,大不了就回國。他說他能理解她。
你不理解的。阿玖說。
為什麼?
男人活在自己喜歡的事情裡,女人活在他人的眼睛裡。我回不去的。
她夢見這一切,所有這些說過的做過的事情都在眼前滑過,像影片剪輯的幻燈片一樣。她在黑暗的睡夢中掙扎,與夢魘的閃亮光芒鬥爭,與疾病鬥爭,與非意識狀態的思想鬥爭。每天醒來大汗淋漓。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三個月,直到一個電話,將她驚醒。電話說她的最後一部交響已經被排演出來了,正在等著公映。
阿玖參加了公映。出門前她裝飾了一下自己,無論如何,她不希望自己以邋遢面目示人。她穿了一條紫色的小禮服,吹了吹頭髮。
音樂廳離住所不遠,她不想叫車,一個人從老巷子裡穿過來。她邊走邊思索,對內心的想法做最後的梳理。
鋼鐵人要什麼,它們要的只是臣服。它們用威懾和誘惑的武器,讓恐懼者恐懼,讓慾望者慾望。它們因而超然物外,地球人不再與它們戰鬥,而是與內心的魔鬼戰鬥。阿玖不知道她還能戰鬥多久。
走到巷口的時候,她突然聽到炮火的聲音,被一陣騷動和熱浪堵了回來。她仔細一看,原來是鋼鐵人在音樂廳前清理現場,和圍坐的人起了衝突。真的鋼鐵人很少在地面現身,一現身就非常強硬。盤踞音樂廳前的多是難民,表面上最柔弱的難民。
一小撮難民掏出隱藏的武器開始射擊,鋼鐵人以最快的速度武力回擊。它們伸出可攜式迫擊炮,圍繞廣場開始地毯式清除,兩個鋼鐵人用光焰畫出一道圍欄,不能及時退出場地的人接連倒下。人群驚惶地向四面八方奔逃,向每一個小巷子逃竄。有人向阿玖站著的小巷子跑來,尾隨而來的是炮火。阿玖也想跑,可是她渾身虛弱,幾乎無法邁步。她驚慌失措,卻不能動。鋼鐵人越來越近,在緊急的一剎那,她不知是出於恐懼還是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身上的結點開始發光,光連成膜,將她包裹,在一秒之內將她變成了它們的模樣。她矗立在巷子中央,如同從天而降的妖魔,原本朝她奔來的人群生生剎住了腳步,發出驚恐的喊叫,朝兩旁更狹小的巷子散開,一時擁擠踩踏。她害怕極了,對自己無能為力。人群身後的鋼鐵人停止了射擊,人類只要屈服,它們就停火。倖存的人們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
她慢慢地走過人群,第一次體會到身為它們的權威。
她經過它們,心中有一種坍塌崩毀的感覺。她走上臺階,進入音樂廳,收起光幕,作為嘉賓欣賞了樂隊對她作品的完美演繹。她麻木地接受了一切,頭腦中縈繞不去的是進入音樂廳之前,在臺階上看到的被清理的孩子殘缺的肢體。她的心裡有一部分死去了,連同她的身體。她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當天晚上,她一個人進入了倫敦警局。
接下來的日子裡,她旁觀前往香格里拉的人陸續啟程。香格里拉,一個鋼鐵人承諾打造的科學藝術天堂。那裡將是一片禁區,一片樂土,一片擁有最完美住宅和最無憂創作環境的花園,鋼鐵人負責保護他們的安全和作品的珍藏與推廣。當然,也控制他們的行蹤。
有人歡愉地登上飛機,有人懷疑,有人憂心忡忡,但他們都走了。阿玖的樂團整體離開,文學家離開,數學家離開。這其中只有一小部分知道鋼鐵人的秘密,另一部分連這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