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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向喜一直擔心施玉蟬會為了取燈的去留和他有一番大爭執,誰知施玉蟬對這件事作了極明事理的處理,也叫向喜又對她多了幾分尊敬。
施玉蟬要走了,向喜給了她足夠的盤纏,還給了她足夠搭班的銀兩。但他沒有親自去江岸送施玉蟬,也沒有讓取燈去送母親。他只派了甘運來和幾名護兵把施玉蟬和她的箱籠,以及那匹小紅馬送上了船。
奇怪的是,取燈看出母親要離她而去,對施玉蟬也沒顯出更多的留戀。施玉蟬的離去,讓她和向喜更加親近了。母親的影響在她身上一天天減少著,向家的血脈在她身上一天天濃厚起來。向喜開始想她的依託和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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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歲的取燈已經顯露出好動的天性。她喜歡在床上打滾兒,喜歡往高處攀爬。她經常趁著奶媽不注意時,蹬個小板凳爬上椅子,由椅子爬上桌子,再由桌子爬上窗臺,還想爬上敞開的窗扇。有一次,站在窗臺上的取燈正往窗扇上爬,看見進門的向喜,就格格笑著叫爹,扒著窗扇不撒手,直嚇得向喜說不出話來,生怕自己的聲音嚇著女兒,女兒從窗臺上摔下來。他只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挪到窗臺前,然後張開兩臂,猛然把女兒摟在懷裡。這時受到驚嚇的向喜才突然明白,這驚嚇不僅僅因為女兒這好動愛攀高的“嗜好”,他受了驚嚇,是因為他又看見了施玉蟬的影子。也許命運就是這樣捉弄人的,使他覺得對取燈的管教已是刻不容緩。施玉蟬離去時,向喜不讓她帶取燈走,就是怕取燈走母親的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孟母擇鄰”等等道理,向喜沒有少想。他不停地盤算著取燈的歸宿,笨花和保定同在他的權衡之中。他反覆將保定和笨花,甚至把同艾和順容作著比較。平心而論,把取燈送回笨花老家是他的第一選擇,老家的人一定會善待這個孩子。但理智又使他覺得應該把取燈託付給保定的順容,取燈要受教育。笨花不具條件,兆州最好的學府才是一所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簡易師範。那麼,他還是應該把她託付到保定。可這事必得經順容同意。
向喜在宜昌接納施玉蟬時,訊息很快就傳到笨花和保定。得到訊息的同艾和順容想必都會生出些不同程度、不同形式的憤怒。不過這次順容決心不再受宜昌“眼線”的鼓動,去幹涉老頭子的事,即使在接到有著“來”字的電報,她也沒有再“來”。這是順容的“長進”。順容的長進來自她的耳濡目染,她聽說袁世凱隱退在渭河垂釣時,給太太們蓋了九座院子,九座院子想必住著九個太太。這是遠的。近的是她的鄰居陸公館,陸公館裡有五位太太,人們給這五位太太編了順口溜:大的胖,二的瘦,三的穿衣不帶袖,四的打牌夜不歸,五的招人沒個夠。想想這些,順容憤怒一陣事情也就過去了。如今,當大太太同艾和二太太順容得知那位走鋼絲的風塵女子已經離向喜而去,宜昌的事已成為歷史,她們甚至對她留下的那個小閨女取燈還生出了幾分惻隱之心。
向喜給身在保定的順容寫了一封信,命她到宜昌去“接一個人”。向喜的信語氣堅決,透著“接人”的不容商量。粗識文字的順容既已明瞭老頭子身邊又發生了什麼事,便也猜出這要接的人是誰了。她不敢怠慢,日夜兼程來到宜昌,一進門就看見了她要接的那個“人”。那個只有桌子高的人竟衝著這個陌生的大腳女人格格笑著叫了一聲“媽”。當然,這是向喜事先教給她的。為討順容歡喜也罷,按道理就該叫也罷,反正向喜教會了取燈要管來人叫“媽”。取燈很是配合向喜,她心領神會地發出了那個簡單的聲音。
取燈衝順容格格笑著叫了媽,她那格格的笑,或許因了她的不自信,有明顯的表演意識。可順容並沒有意識到這些,雖然她對取燈的熱烈稱呼一時作不出反應,她的臉上還是露出了笑容。人們看見順容臉上露出笑容是千載難逢的,這“人們”中也包括了向喜。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