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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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還是抱有希望,一迭聲地試探著,希望能喊出從城裡回來探家的向桂。當他的希望最終變成失望,他停止了吆喝在向家門前消失後,大半是一個賣酥魚的出現了。賣酥魚的不是本地人,他操著鄰縣口音。鄰縣有一個季節湖叫大泊窪,窪裡專產一種名為小白條的魚,大泊窪也就有了賣酥魚的買賣人。笨花人都知道大泊窪的人“暄”,不似本地人實在。賣魚人在笨花便也不具威信,他們來笨花賣魚時就更帶出些言過其實的狡黠。
笨花村吃魚的人是鳳毛麟角,單隻向家有人嗜好魚腥兒,這是向喜的女人,向文成的母親同艾。那是她跟隨丈夫向喜在外地居住時養成的一種習慣,一種“派”。同艾先是跟向喜住在保定城東小金莊,吃保定府河和白洋淀裡的鯽瓜、鯉魚,那是向喜由保定武備學堂畢業後,進入北洋新軍期間。後來她又跟向喜在湖北吃洞庭湖裡的胖頭魚,那是向喜駐防城陵磯期間。之後她還吃過沿長江順流而下的�魚,那是向喜駐防湖北宜昌期間。再後來她還吃過產自吳淞口三夾水的醃黃魚,那時向喜在吳淞口,正統領著駐紮於吳淞口的陸軍和海軍。從同艾的吃魚歷程可以看出她經歷的不凡,還可看出同艾的丈夫向喜本是一位行伍之人,她的吃魚經歷似也代表著向喜在軍中的經歷。雖然,幾年以前向喜的行伍生涯已成歷史,但向家門簷下的匾額仍然清楚記載著向喜在軍中的位置。有塊朱地金字的匾額,上書:“干城眾望”。上款題為“賀向中和先生榮膺陸軍第十三混成旅少將旅長”;下款為“中華民國十一年笨花村鄉眷同敬賀”。向中和便是向喜,向喜從戎後就不再叫“喜”,他為自己取名為向中和。
這個黃昏,同艾受了賣酥魚叫喊的吸引,掏出一張老綿羊票讓秀芝去買魚。同艾吃魚純屬個人嗜好,如同人的抽菸、喝酒。逢買魚,她一向動用體己。秀芝為同艾買回半碗酥魚,那一�長的酥魚在碗中一字排開,金燦燦的倒也可愛。同艾看見魚,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便嘗,但那入口的東西卻並不像魚,像什麼?同艾覺得很像煮熟的幹蘿蔔條,才知受了坑騙。她也不責怪秀芝,端起碗就去追那個賣酥魚的。那賣魚的已經不見蹤影,牆根兒只剩下一個賣煤油的。賣煤油的知道向家太太同艾受了騙,忿忿然道:“人不濟,還敢在這兒久留?”同艾本來是要衝著賣魚人的去向大罵幾句的,同艾心裡自有罵人的語言。不過當她一想到鄰居西貝家小治媳婦罵人舉止的不雅,還是把髒話嚥了回去。同艾的氣還是再次湧上來,氣著,把半碗酥魚潑到當街,奔回家中。院裡,兒子向文成正站在廊下擦燈罩,他一邊衝燈罩哈著氣一邊說:“這才叫蘿蔔快了不洗泥呢。鮮蘿蔔倒有個順氣理肺的功能,這幹蘿蔔條比柴禾棍子也強不了多少。”同艾接上向文成的話,也才把那賣酥魚的罵了聲“黑心賊”,說,黑心賊快遭天打五雷轟了。她罵著,罵裡卻又帶出一串笑來。向文成又說:“那大泊窪的魚也能叫魚?即便是真魚,比個螞蚱的養分也強不到哪兒去。”同艾的兒子向文成是個讀書人,但他幼年遇到災病,一隻眼已經失明,另一隻眼僅殘存著微弱視力。彷彿就因了視力不強,向文成便分外注意對燈罩的擦拭。他衝燈罩哈一次氣,擦拭一次;再哈一次氣,又擦拭一次,直至他確認那燈罩一塵不染。向文成和同艾說著魚和螞蚱的養分,門外又傳來賣煤油的吆喝聲。賣煤油的喊:“打洋……(�)油!”他在喊秀芝,秀芝不出來打油,賣煤油的橫豎是不走。他偎住牆根兒,把自己�在一件紫花大襖裡,他眼前是一隻長滿鐵鏽的膝蓋高的方油桶。如果在天亮,可以清楚地看到油桶上凹陷的字樣:“美孚油行”。這隻有著美孚油標誌的原裝桶上擺放著兩個“提”,一個為一兩,一個為半兩。向家的每盞燈裡,隔長補短要添足半兩煤油。秀芝走過來,把燈舉到賣油人跟前,也不必說話,賣油人就把煤油一提一提地提入向家的油燈裡。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