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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拘到衙門裡,噼裡啪啦二百大板,讓他嘗嘗竹筍炒肉的滋味。
俺緊緊地捏著虎鬚,借著明亮的燈火,不眨眼地盯著俺的老婆看。俺的心裡亂打鼓,手脖子一個勁兒地哆嗦。天老爺啊天老爺,俺就要看到俺老婆的本相了。她會是個什麼音生變的呢?是豬?是狗?是兔子?是羊?是狐狸?是刺猖?她是什麼變的都可以,千萬別是一條蛇。俺從小就怕蛇,長大後更怕蛇,踩到一條稻糙繩子,俺都能離地蹦三尺。俺娘說過了,蛇最會變女人,好看的女人多數都是蛇變的。誰要是摟著蛇變的女人睡覺,遲早會被吸乾腦髓。老天爺保佑吧,俺老婆無論是啥變的,哪怕是一隻癩蛤蟆,哪怕是一隻大壁虎,俺都不害怕,只要不是一條蛇就行。如果她是一條蛇變成,俺就拾掇拾掇殺豬傢什,夾著尾巴跑它孃的。俺一邊毛驢打滾般地胡思亂想著,一邊打量著俺老婆。俺老婆故意地把燈糙剔得很大,燈火苗兒紅成一朵石榴花兒,照得滿屋子通亮。她的頭髮黑得發藍,剛用豆油擦過似的。她的額頭光亮,賽過白瓷花瓶的凸肚兒。她的眉毛彎兒彎兒的,正是兩抹柳葉兒。她的鼻子白生生的,一節嫩藕雕成的。她的雙眼水靈靈,黑葡萄泡在蛋清裡。她的嘴巴有點大,嘴唇不抹自來紅。兩隻嘴角往上翹,好比一隻鮮菱角。任俺看得眼睛酸,也看不出俺老婆是個啥脫生。
俺老婆撇撇嘴角,連諷帶刺地說: 看出來了沒?說說看,俺是個啥變得?
俺惶惑地搖搖頭,說,看不出來,你還是你。這寶貝,到了俺的手裡,怎麼就不靈了呢?
她伸出一根指頭,戳著俺的頭說: 你呀,鬼迷了心竅。你這一輩子,就毀在了一根毛上。你娘不過是隨口給你講了一個故事,你就拿著捧槌當了針啦。現在死心了吧?
俺搖搖頭,說,你說得不對,俺娘怎麼會騙俺呢?這世上誰都會騙俺,惟有俺娘不會騙俺。
她說: 那你拿著虎鬚,為什麼看不出我是個啥變的?我不用虎鬚也能看出你是一個啥變的‐‐你是一頭豬變的,一頭大笨豬。
俺知道她在轉著圈子罵俺,不拿虎鬚,她是不可能看到俺的本相的。可俺拿著虎鬚為什麼也看不到她的本相呢?這寶貝為什麼就不靈驗了呢?哦,壞了,何大叔說了,俺如果把他的名字說出來,寶貝就不靈驗了。俺剛才可不是說漏了嘴,把他的名字說了出來!俺懊惱死了。真笨,俺就這樣把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寶貝給糟蹋了。
俺捏著虎鬚發了呆,熱辣辣的淚水從眼睛裡流出來。
看到俺哭,俺老婆嘆息一聲,說: 傻子,你什麼時候才能不傻呢? 她折起身子,從俺手裡搶去那根虎鬚,噗,一口氣吹得無影無蹤。俺的寶貝也‐‐!俺哭叫起來。她摟著俺的脖子,哄著俺,說: 好啦,好啦,別傻了,讓我抱著你好好地睡一覺吧。 俺掙扎著從她的懷裡脫出來。俺的虎鬚,俺的虎鬚啊!俺伸開兩隻手,滿炕上摸索著,尋找俺的虎鬚。俺的心裡,一時恨透了她。你賠俺的寶貝!你賠!俺端起燈盞,一邊哭,一邊罵,一邊尋找。她呆呆地看著俺,一會兒搖頭,一會兒嘆息。終於,她說: 別找了,在這裡呢。 俺真是喜出望外,在哪裡?在哪裡?她用食指和拇指捏著一根彎彎曲曲毛梢兒金黃的虎鬚放在俺的手裡,說: 仔細拿好了,再丟了可就不怨俺了! 俺緊緊地捏住了它,儘管不靈驗,但還是寶貝。可它為什麼就不靈驗了呢?再試試。俺又定住了眼,看著俺老婆,俺心裡想,只要寶貝靈驗,俺老婆是條蛇就是條蛇吧。但俺老婆還是俺老婆,啥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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