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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香蓮手裡拿著一小包東西,用紙包著,看不出裡頭是什麼。
而她的位置,正好挨著廚房門口的水缸,只要把手伸長,手裡的東西就能準確無誤地掉進缸裡頭。
她抿著唇,鼻翼翕動,眼神閃爍不定,好像在做著什麼決定一般。
幾秒鐘後,她緩緩舉起手,從圍院子的木板間隙裡伸了進去。
正當他想要開啟紙包,將東西都倒進水缸裡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呼喊:“黃香蓮,你幹啥呢?你那個外甥都出事了,你咋還在這呢?”
黃香蓮渾身一僵,連忙將東西又收回了袖子裡,回過頭問:“啥意思,斌子出啥事兒了?”
“誒呦,我也沒太聽明白,你哥剛在公社接完電話回去,看他那樣子不太好,聽人說是黃秀斌出事了!”
來人熱心地說:“你別在那傻站著了,趕緊回去看看吧!你哥家就他一個人,萬一出點啥事咋整?”
黃香蓮聞言也顧不上顧家了,把腿就朝黃老實家跑去。
路上,已經有好多人在討論黃秀斌的事了,她越聽心裡越慌,連腳步都有些扭曲了,差點沒摔個大跟頭。
好不容易到了黃家,推開門,卻看到一臉凝重地黃老實坐在椅子上,神色陰翳,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連忙上前,“哥,我聽他們說,說咱們斌子是賣國賊,讓人抓起來判了刑……這咋可能呢,咱們斌子平時最老實了,咋可能做出這種事?”
說到最後,她自己都沒了底氣,“不是真的,是吧,哥?”
黃老實抬起渾濁的眼,輕飄飄地看向她,“是真的,電話裡頭是這麼說的。”
話還沒說完,他就瘸著一條腿艱難的站起身,把桌上的所有東西都掃到了地上。
“是真的!是真的!我們老黃家完了,完了!!”
他聲音嘶啞表情瘋狂,宛如一頭失去理智的野獸,和平日裡老實巴交的模樣完全不同。
但黃香蓮只是最開始被嚇到了,後來就好像習以為常般地說:“咋可能呢,咱們斌子當了那麼多年的兵,絕對不可能是賣國賊,會不會是別人瞎說的,故意氣咱們?”
黃老實冷笑著將桌子推翻,咬牙道:“電話是南省武裝部打來的。”
黃香蓮這才徹底垮了,脊背都塌了下去,神色間染上了絕望和瘋狂,“咋可能呢,不可能啊,咱們家就指望斌子了,他要是被抓起來了,那我們家立春和立冬咋整?”
她抓住哥哥的胳膊,“你們當初可不是這麼說的,你們答應過我的,只要斌子出息了,就會補償我們家立春的!現在咋整,咋整啊?!”
她和她的大兒子這麼多年忍氣吞聲,對所有人都守口如瓶,一句也不提當初手是咋受傷的,就是為了這句承諾。
畢竟傷都傷了,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倒不如以此來討些好處,至少能保證兒子後半輩子衣食無憂。
可現在黃秀斌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賣國啊,她不懂法律都知道這種事罪無可恕!
那她的立春以後可咋辦?
她整個人都崩潰了,“我的命咋就這麼苦啊!”
大兒子手殘了,閨女也讓人糟蹋了,小兒子更是爛泥扶不上牆,她咋就活成了這樣!
可黃老實完全不能共情她的痛苦,甚至覺得她無能又麻煩。
他一把揮開黃香蓮,從倉房撈了桶酒,拎著回了屋裡。
黃香蓮摔在地上,看著他的背影,頓時哭嚎出聲。
門外全是看熱鬧的人,但是她已經無暇顧及,真想把心中的委屈和不甘都發洩出來。
哭的時候,袖子裡那包捻成粉末的耗子藥掉了出來,她看了看,突然像瘋了一般把紙包撕開,拿起藥就往嘴裡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