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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颻歌夾了一塊切好的滷大腸遞到邱氏嘴邊:“娘也嚐嚐。”
“哎。”
邱氏笑著張嘴,這味道,還真不錯。
那一點點豬羶味,些微的臭好像存在的理所當然一般。
不但不覺得難聞,反而因為有了這臭,更覺得這味道特別的誘人。
邱氏也沒漏了家裡當家的,切了塊自己親自塞進陸全的嘴裡:“當家的,你也嚐嚐,好吃不?小四說等會切了這滷肥腸,給你下酒呢。”
“好吃”
陸全嚼吧嚼吧,砸了下嘴,黝黑的臉上立刻裂開笑容:“我現在就去倒酒去。”
打漁的人家不管貴賤,都要備些烈酒。
水面寒氣大,需要用酒的地方。做菜的時候放點酒,能替代醬料,祛除腥氣。平日裡,大家去下夜網,下水也需要酒驅寒氣。還有冬天,沒錢上岸租賃房屋,只能全家蜷縮在岸邊的窩棚裡。
那時候,也要靠酒,才能暖了身子。
陸全有小半壇的燒刀子,是大前年和大傢伙合一起在鄉下買的。
前幾年,糧價便宜,粳米一石能釀酒七十五到八十斤的酒。酒坊釀酒需要酒麴,酒麴是要抽稅的,稅幾何,陸全並不清楚。反正,鎮上酒店裡的酒,要比鄉下買來的酒貴上幾文。
他買的是最便宜的燒刀子十五文一斤,整罈子的風十斤和五斤的兩種。每次都是船上幾家合夥買幾罈子,又便宜又划算。
如果單獨去買,就要十八文一斤,一斤整整貴了三文錢。
去鎮上的酒坊買,一斤更要貴上個幾文,最便宜也要二十二文一斤。
這兩年又是澇又是幹,流民四起,糧價暴漲,就連這酒也翻了近一倍,前日劉老根還說鎮上的酒已經賣到了近四十文一斤。
家裡酒罈底的那些,陸全更是輕易捨不得喝一口。
今日孩子掙了銀錢,他也只捨得倒了淺淺的半杯,嚐個味道就好。
一掛豬大腸,滷出來就有大半盆。陸颻歌說了,現在天氣涼,這個滷製好的,能多放兩日。
邱氏提刀狠狠心,準備切一半中午吃,剩下的一半放起來,以後可以混到別的菜裡一起煮。
這樣,連家裡的骨頭,豬腳,他們就能連著吃好幾日的葷腥。
這樣的日子,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也不知道小四這孩子腦子怎麼長的,葦葉也能賣錢,還能賣那麼多錢。
前幾年,不是沒人想過。
也有人提籃上街賣過,忙活大半日,也不過賣個幾文。
街鎮邊的葦葉小是小些,可不用花錢。
河灘上的葦葉大,卻因為離街鎮遠,漁船不值當去,來回半日的功夫去打魚回來,也比採葦葉強。
魚賣不掉可以吃,這葦葉不當吃不當喝,賣不掉只能扔。
陸颻歌站在一邊,見邱氏猶猶豫豫地切了一半豬大腸,開口道:“娘,都切了吧。”
邱氏一愣:“都,都切了?能吃的完嗎?”
她覺得,一半已經很多了。
吃也不是說吃不完,全家連大帶小七口人呢,小五不吃,這四個娃可不比一個成人少吃。
可這麼多一頓都吃了,也太喪良心了!
“娘。”
陸颻歌湊到邱氏耳邊,壓低聲音:“給李叔他們幾家送點,平日裡大家那麼關照我們家。再留一碗出來,我給丁大娘家送去,今日她家的肉賣的便宜,這豬大腸還是她家送的呢。”
這個野碼頭,平日停靠的船或多或少,並沒有什麼定數。可有七個窩棚是一直挨靠在一起,就連船也是七家靠在一起。
這幾年風裡雨裡,也確實靠著大家一起抱團幫襯,才熬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