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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陰陽怪氣的「段老師」喊出來,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人總是這樣,正襟危坐地喊你劉某、張某、陳某時,心裡並不舒坦,總覺得非常疏遠。等他們嬉皮笑臉地喊你一聲劉狗、張狗、陳狗,你身心舒暢,覺得你們之間起碼算是半個至交了。
天兒熱,縱使店裡開著空調,吃麻辣燙的人還是不停冒汗。李見珩去櫃檯要了包紙巾,分給段瀾一張。「你想去哪念大學?」
「北京。」段瀾擦著鼻尖上的汗。「你呢?」
「我嗎?」李見珩捧著碗吹氣,小心喝了一口湯。「我沒打算上大學。」
段瀾的筷子失手掉到地上,他彎腰去撿,李見珩替他拿了一雙新的。他看著李見珩高大的背影:「為什麼?」
「來不及。我得賺錢,」他坐回位置上喝湯。頭也沒抬,彷彿一切都理所當然、不值得驚訝:「等我賺錢了,讓我妹代我去上。」
「本來高中我就不想上了。我都去中專報到了,被我姥生拉硬拽抓回來的。」李見珩說順路送他回家,兩人就一起向附中後門走。
人潮洶湧地滾向南邊,可附中在北邊,於是他們像逆流而上的魚,不斷地被衝散。段瀾體格又偏瘦,肩膀總被重重一撞,離李見珩越來越遠。李見珩一把握住段瀾的手腕抓在身邊。「我和她說好了,好歹把高中畢業證混下來。所以我復讀了一年。」
人行橫道邊擠滿了人。李見珩在手機裡翻出一張照片。「我妹妹。」
是個白淨的女孩。
臉非常小,戴著一頂漁夫帽,那漁夫帽幾乎能遮住她整張臉。
和她哥哥截然不同的是,她個子偏矮。這張照片裡,她站在一輛成人腳踏車旁,踩著厚厚的雪地靴,根據她與腳踏車的高差推測,這女孩勉強夠到一米六的門檻。照片所屬的相簿名叫「宋小漁」。姓宋,這讓段瀾愣了愣。
「我那個繼父和前妻生的。我媽去世後,我和他鬧掰了。他壓根沒打算管這個女兒,小姑娘只好跟著我到處喝西北風。」李見珩解釋。
「他就沒回來找過?」
「回來倒是回來過,但他也不找人啊,他找錢。我家水餃店差點沒讓他鬧翻了。然後我倆就在十字路口那兒幹了一架,就那兒——」李見珩指著下一個紅綠燈:「他欠著債呢,身上有案子,怕被警察抓著,就跑了。——到了。」
附中就在右手邊不遠。
「那……那我進去了。」段瀾在轉角處回頭,指了指身後的大門。
李見珩沖他點點頭,看著瘦弱的少年鑽進巷口。巷子邊有一盞路燈,正好把段瀾的影子拉得很長。影子裡,兩根又長又細的竹筷腿來回交錯,越走越短,越走越淺,最後真身走過這盞路燈,影子消散一空。
一瞬間,李見珩忽然發覺,他怎麼總在這個轉角目送段瀾遠去?
他總是在這裡等著,彷彿段瀾總是要走遠似的——只剩下他獨自點上一根煙,慢慢吐上一個煙圈。想到這裡,他便頗有些惆悵地伸手去口袋裡摸煙盒。
煙盒沒摸著,順出一張百元大鈔。疊的整整齊齊,夾著一張紙。紙條上龍飛鳳舞地寫著:謝謝。署名只有一個段字,和一個小貓頭。他給貓畫了一個很狡猾的表情,正得意地吐著舌頭。
李見珩心裡不由一跳。他把紙條舉起來,對著光看了很久。最後將紙條整齊地疊好,放入口袋。他忽然不想抽菸了。
——他步履輕快,壓力全無,只覺得段瀾非常可愛。
可愛到他不需要把一根香菸當作孤獨的慰藉。
李見珩給小貓起了一個非常不文雅的名字,叫作「老拐」。李見珩斷言:「你看它走路,一瘸一拐的,總往右邊偏,可不是老拐嗎。」段瀾最開始並不同意,但李見珩總在微信對話裡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