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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貧樂道是君子的特徵。家境的困窘過去既沒有損害海瑞的節操,今天也決不再會因之而改變他的人生觀。他有祖傳的四十畝土地足供餬口,在鄉居期間,他也接受過他的崇敬者的饋贈。他把這些饋贈用來周濟清寒的族人和刊印書籍泊己的家庭生活則保持一貫的儉樸。
散文作家海瑞的作品表明,他單純的思想不是得之於天賦,而是來自經常的、艱苦的自我修養。既已受到靈感的啟發,他就加重了自我的道德責任;而這種道德責任,又需要更多的靈感才能承擔肩負。如果不是這樣,他堅持不懈的讀書著作就會變得毫無意義。
他的作品中再三地闡明這種道德上的責任。一個君子何以有志於做官,海瑞的回答是無非出於惻隱和義憤。他看到別人的饑寒疾苦而引起同情,同時也看到別人被損害欺壓而產生不平。在君子的精神世界裡,出仕做官僅僅是取得了為國家盡忠、為百姓辦事的機會。一個人如果出於牟利,他可以選擇別的職業,或為農,成為工,或為商。如果為士做官,則應當排除一切利己的動機。在這一點上,海瑞和建立本朝的洪武皇帝看法完全一致。
海瑞在1585年被重新起用。他不加思索地接受這一任命,無疑是一個不幸的選擇。這一次,他就真的走到了生命的終點和事業的最低點。當時張居正已經死後被清算,朝廷中的人事發生了一次大幅度的調整。海瑞雖然不是當面反對張居正的人,卻為張居正所不喜,因而得以在反張的風潮中東山復起開6j然而,這位模範官僚的政治主張在15年前尚且窒礙難行,在這15年後又如何能暢通無阻?文淵閣大學土申時行以他的明智和通達,自然不難理解這一點。所以他在致海瑞的書信中說到&ot;維公祖久居山林,於聖朝為閉典&ot;,就含蓄地表示了這次起用只是偏順輿情,需要這位享有聲譽的直臣作為朝廷的點綴。t57)這個時候的海瑞已經72歲,雖說銳氣並沒有消減,但多年的閱歷卻使他不再像當年那樣樂觀。當嘉靖年間他犯顏直諫的時候,曾經充滿信心地鼓勵皇帝,說朝政的革新,不過是&ot;一振作間而已&ot;。而現在,在他離開家鄉以前,他給朋友的信上卻憂心忡忡地說:&ot;漢魏桓調宮女千數,其可報吹廄馬萬匹,其可減沙,借古喻今,明顯地影射當今的萬曆皇帝喜歡女色和馳射,而且對皇帝的是否能夠改過毫無信心。
在起復之初,他的職務是南京右金都御史,不久升任南京交部右侍郎。自從永樂皇帝遷都北京以後,這個名義上稱為陪都的南京,除了正德皇帝一度在此駐曄以此從來沒有舉行過全國性的大典。這裡的各種中央機構,實際上等於官員俱樂部。他們的官俸微薄,公務又十分清閒,於是就殫精竭慮地設法增加額外收入。最常見的方法是利用職權,向市井商人勒索,其公行無忌有如搶劫。這種種怵田驚心的情形,使稍有良心的官員無不為之憂慮。
海瑞在1586年升任南京右都御史。在命令發布之前,他已經向萬曆提出了一個惹是生非的條陳。他提議,要杜絕官吏的貪汙,除了採用重典以外別無他途。條陳中提到太祖皇帝當年的嚴刑峻法,凡貪贓在八十貫以上的官員都要處以剝皮實革的極刑。這一大幹眾怒的提議在文官中造成了一陣震動。誰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一位御史在家裡招了一班伶人排戲,海瑞得悉此事,就宣稱按照洪武的祖制,這位御史理應受到杖責。其實這類事情在南京已屬司空見慣,海瑞卻以為有壞風俗人心而加以反對,結果只能被大眾看成膠柱鼓瑟,不合乎時代的潮流。
海瑞的再度出山以及一如既往的言行,對當時的南京地區來說,有如一塊巨石投進了一地死水。對他的批評和讚揚同時出現。不久,就有一位巡按南直隸的監察御史上流參劾右都御史海瑞。下級監察官參劾上級監察官,雖不能說背於法制,畢竟是有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