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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止住哭聲,小手扒開被頭,雙手一合說:「不走。」
他那時剛一歲,白天不會說話,黑天冷不丁說「不走」,俺的脊樑骨刷地就涼了,頭髮奓撒起來,不知道懷裡抱的還是不是孩子,都不想要他了。
一九六三年春天,俺三家手頭寬綽點兒,都在跟前蓋了房子。那一間半房扒了,一家分了幾根黑檁子。雖說總鬧黃皮子,可俺們一隻黃皮子也沒見過。聽本地人講,兩種人黃皮子容易上身,體弱的和有心事的。鬧黃皮子的時候,黃皮子就在百米之內,四爪衝上躺在地上,也像喝醉了一樣。
搬到新家,再沒鬧過黃皮子。有一回,公公看見七八個黃皮子在前院壟溝裡走,領頭的個最大,後面跟一幫小的,後邊的搭著前邊的肩,一個搭一個。本地人說,這是黃皮子搬家。
都說黃皮子偷雞吃,俺家雞窩從來不堵,一隻雞都沒少過。
賣鹼
一九六一年八月,屯子裡熬鹼的多了,俺就得到街裡去賣鹼。
第一次背了三個鹼坨三十四斤鹼,到四道街南頭就賣了,一斤鹼賣八毛錢。二兒子五個月,在家等著吃奶,俺想早點兒回家。去的時候俺帶著糧本和麵袋,在糧店排隊買了二十五斤玉米麵,一斤才四分五。
背著糧食往家走,越算帳越高興,一路上高興得想唱,可出汗出得口渴,唱不出來了。丈夫聽說了不但不高興,還埋怨俺:「別人一斤鹼賣一塊錢,你少賣多少錢你知道不?你少賣的錢,用糧本能買回一百多斤玉米麵!」
俺說:「你別說了,明天賣鹼俺多要錢。」
從雞房子到四道街南頭十多里地,第二天俺起大早,背了五十斤鹼去賣。俺把鹼一放就有人問:「你的鹼多少錢一斤?」
俺說:「一塊錢一斤。」
問的人多,就是沒人買,俺看那五個賣鹼的都要一塊錢一斤,一兩沒賣。
兩個鐘頭後,一兩鹼沒賣出去,俺受不住了,就喊:「賣鹼了,九毛錢一斤。」
來了很多人,都給八毛,俺說:「少九毛不賣。」
有個人都給買走了。把錢收好又去糧店。來的時候,俺想買二十斤大餷子(餷子:玉米磨成的碎粒,過去東北的主食之一)、三斤豆油,太累,買三斤豆油就回家了。
歇了一天,是個星期天,青山一隊大伯哥家的孩子長順來了。那年他十歲,想去城裡看看,大兒子來順聽見了,也要去,那年他七歲。丈夫休班,說:「星期天鹼販子準多,咱多整些去賣。」
那天,一共裝了一百多斤鹼,他挑得多點兒,我背得少點兒。看他累了,俺就挑會兒,兩個孩子在後邊跟著。丈夫送到四道街北頭就走了,他怕賣鹼讓人抓住告到磚廠。俺讓長順用扁擔幫俺抬,讓來順跟上。鹼都放在俺這頭,死沉。俺兩手抱著扁擔頭,一點兒一點兒往前走,不敢回頭。總算抬過正陽街,回頭看,來順沒了。
那時候安達城不大,街上人可不少,到處都是跑盲流的人,找一個孩子等於大海撈針。俺東一頭西一頭找了一會兒,想起那邊還有一個孩子長順哩,俺又往回跑。還好,長順沒動,俺跟他說:「你不要走,看好咱的鹼,俺去找你弟弟。」
找了兩個鐘頭,俺急得嗓子冒煙,猛地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俺不敢相信,仔細聽,是叫俺:「姜淑梅,姜淑梅,你的孩子在這兒哩,他穿著紅夾襖。」
俺不是那種愛哭的人,這次哭了,想放聲大哭,可街上人多不好意思那樣哭,眼淚噼裡啪啦往下掉。俺以為孩子找不到了,沒想到又找著了。
俺問交警這廣播在哪兒,他一指:「在那兒。」
俺就朝那個方向猛跑。俺在一個辦公室看見了兒子,這孩子沒哭。俺含著淚向人家說謝謝,人家訓俺:「挺大個人,把孩子給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