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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偉峰剛才那股激動的情緒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沉靜下來久久地審視著女兒,沉思了許久之後平靜地問:&ldo;那你說,天國是什麼?&rdo;
芮小丹說:&ldo;先宣告,我這是鸚鵡學舌,我也是因為《天國的女兒》這張唱片向別人請教過類似的問題。天是什麼?天是神,是上帝,是創造萬物者,是全能全知者,是遍在不可見者……一句話,天是道,是事物規律和自然法則。這個觀點您同意嗎?&rdo;
芮偉峰想了想,說:&ldo;同意。&rdo;
芮小丹說:&ldo;那麼,參禪悟道至天人合一的那種境界,就是天國。道法自然,不具美醜善惡的屬性,有美醜善惡分別的是人,不是天。天國之女是覺悟到天國境界的女人,是沒有人的貪嗔痴的女人。天國之戀,是唯有覺悟到天國境界的人才可能演繹出的愛情。&rdo;
芮偉峰飯也不吃了,從茶几上拿起煙點上一支,靜靜地抽。
芮小丹說:&ldo;爸,幾句閒聊,您還真生氣了?我來看您要是什麼話都不說,那您覺得我正常嗎?見面總得說話吧,那不是話頭趕到這兒了嘛。&rdo;
芮偉峰搖搖頭,感嘆了一句:&ldo;當初,你真應該考電影學院。&rdo;然後又問:&ldo;你申請留學辦到什麼程度了?&rdo;
芮小丹答道:&ldo;審核證明辦好了,這次趁探親的機會就向法蘭克福大學提交材料,準備申請明年冬季學期入學,讀法律碩士。&rdo;
芮偉峰突然用手指敲敲茶几說:&ldo;你不能讀法律,我不贊成,即便你辦好了留學手續也不能去讀,這次你必須得聽你爹的,我必須要對你的前途負責。你去讀影視編劇,我給你聯絡學校,學費、食宿統統不用你操心。&rdo;
芮小丹一愣:&ldo;影視編劇?&rdo;
芮偉峰說:&ldo;你的藝術感覺不錯,也很有見解。當演員不行了,但你可以寫劇本,你的法律知識和刑警閱歷都能用上,有理論、有生活素材,我的經驗都能傳授給你。現在的藝術就剩下小感覺、小情調了,缺的就是一把骨頭,骨頭就是見解,就是魂。一部好的影視作品最關鍵的是什麼?是首先得有一個好本子。你爹在這個圈子裡淌了幾十年,不愁資金、不愁製作、不愁發行,就愁沒好本子。你看你多好的條件,你要是寫出一個好本子,那就不給別人拍了,自己開公司自己拍。你知道一部好戲能掙多少錢?少則幾百萬,多則上千萬,夠你當警察幾輩子掙的錢。一部好戲,你走到哪兒都是個人物。這些,你懂嗎?&rdo;
芮小丹說:&ldo;爸,您描繪的確實很誘人,但您忽略了兩個問題。第一,我跟您談的是對事物的認識、觀點,不是藝術。如果這就是藝術,那刑偵專家、哲學家、政治家就都可以當編劇了。至少我沒這種自信,如果我是哲學家、政治家,我也不用當編劇了。第二,幹什麼事情都要有基礎、有興趣。我既沒自信又沒感覺也沒有想表達的衝動,我的基礎就是法律知識和工作經驗,我的自信和興趣就是當律師。&rdo;
芮偉峰有些激動,站起來走了幾步,說:&ldo;一個女孩子當什麼律師,有幾個當事人肯花錢請女律師?一年到頭掙不了幾個大子兒,整天拉動著面部肌肉強詞奪理,整天得為填飽肚子拉生意。你現在是年輕,老了怎麼辦?將來一把年紀了還站在法庭上吵吵嚷嚷,你說那是什麼形象?你連最基本的生存都沒保障,還談什麼女性的優雅、情調、品位?&rdo;
芮小丹沒想到千里迢迢來看父親,而剛剛見面就發生這樣的衝突。她不想與父親再談這個問題,默默把盒飯收拾到一個塑膠袋裡,放進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