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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頭上，坐在青石板臺階上的兩個年輕人看了那一幕，一時，不敢開口說話。
香草低著頭，撥弄著自己胸前的一根辮梢兒，輕了聲，說：&ldo;你帶我到這裡來，不安好心。&rdo;
舒小節內心裡，是不同意香草的話的，然而，看這架勢，也怪不得香草這麼說。他為自己辯解道：&ldo;我哪曉得，才出去兩年，這龍溪鎮的碼頭，就變成這個樣子了。&rdo;
香草說：&ldo;現在搬到龍溪鎮來做生意的人，多得很了哩。烘江來賣洋布、煤油的，貴州下來賣桐油、硃砂的，還有山裡頭來賣木材、藥材的，數都數不清了。&rdo;
&ldo;我曉得，做生意的一多，開花船的也多了。烘江那地比龍溪鎮還要熱鬧，光開青樓的都有五六十家，你從街上走過去，那些妹子們就在樓上向你直招手兒。&rdo;
香草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捏住了舒小節的手臂，有些擔心地問：&ldo;那你……&rdo;
舒小節趁勢握住了香草細嫩的小手兒，說：&ldo;你就放一萬個心好了，&rdo;
香草聽了，自然心裡很是受用，但面子上，她才不會承認哩，就偏過頭去，不看他了，故意以無所謂的口氣說：&ldo;我才沒工夫去想放不放心的事，哼，你要怎麼的，那就怎麼的啊，成龍你上天啊，變蛇你鑽草啊，管我甚麼事？&rdo;
舒小節也笑了，把她的臉蛋兒扳過來，朝著自己，說：&ldo;我不變蛇，我不要鑽草，我就變一條蟲子，鑽你的心，好不好？&rdo;
香草就不由得&ldo;噗哧&rdo;笑了出來，說：&ldo;甚麼蟲？毛毛蟲。甚麼毛？雞……&rdo;
她還沒講完，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怎麼敢講下去呢？那是小時候聽來的山歌的歌詞。那山歌這是麼唱的：甚麼蟲？毛毛蟲。甚麼毛？雞巴毛……
舒小節哈哈地笑道：&ldo;好啊，哪裡來的野妹子，有本事你講完起啊。&rdo;
香草伸出粉嘟嘟的小拳頭，在舒小節的胸脯上擂了一拳，說：&ldo;好啊，我是野妹子，我就是野妹子，可是你呢？你現在不是野小子了，你是文化人了，是喝洋墨水的人了，眼裡早就沒有我這個野妹子了。&rdo;
香草說著，眼眶裡，就慢慢地濕潤了。從舒小節去讀書的那一天起，她的心裡就隱隱地擔著心。現在，他這個讀書人，到底還是變了。他一定是看不起我這個不識字的人了，是不是所有都不識字的人，在他的眼裡，都是野妹子呢？
舒小節把香草攬在懷裡，說：&ldo;看你又亂講話了不是？我只是隨口講的，你不要往心裡去啊。冷不冷？&rdo;
香草為了證明自己冷，緊緊地依偎在舒小節的懷裡，悄悄地狠著勁兒，吮吸著他身上那一股乾淨清爽的男人氣味。
香草很喜歡這樣的姿勢，這樣的味道，但想到未定的將來，就像是受了委屈，說：&ldo;我不往心裡去，就不往心裡去啊？我聽講你們學校有好多女學生，個個都生得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又漂亮又識字，又大膽又風騷，你以為我是傻瓜不曉得啊。&rdo;
舒小節的眼前，就浮現出一個白衣黑裙留著短頭髮的身影兒來。她走起路來裊裊娜娜，讓人的眼睛飄飄浮浮，說起話來咭咭咕咕，讓人的耳朵酥酥癢癢。她有一個水靈靈清雅雅的名字：汪竹青。
香草揪住舒小節的耳朵，說：&ldo;喂，喂喂喂喂，我就講得不錯吧，看你這呆愣愣的樣子，當真是神遊到你的女同學那裡去了。&rd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