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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沒有死掉,也沒有昏過去。憑著潛意識的作用,它採取了生命在面對困境時所採取的最有效的辦法,那就是咬住牙關,悄悄地忍著,忍著。一個時辰過去了,身體越來越冰涼,冰涼得都感覺不到冰坡和空氣的冰涼了。血還在流,一流出來就變成了紅色的晶體。小白狗嘎嘎呆呆地望著它,意識到這些晶體與自己的生命有關,流走的越多,生命就越接近死亡,而接近死亡的標誌就是異常的口渴。它蠕動起來,把自己的頭枕在紅色的晶體之上,伸出舌頭一下一下舔著,似乎好受一點了,似乎不怎麼疼痛了,似乎眼看就要套住自己的死亡又慢慢離去了。它不知道藏獒的優良遺傳正在起著作用,使它的另一種本能從殘存的血液裡冒了出來,只知道它已經不怎麼怯懦和懼怕死亡了,它在不知不覺中堅強起來了。它又發出了汪汪汪的吠叫,而且聲音越來越大。叫著叫著它站了起來,用三條腿支撐著身子,衝著它用天生靈敏的嗅覺捕捉到的狼臊味兒滿腔仇恨地叫著。
母雪狼帶著兩匹公雪狼依然趴在雪巖上耐心十足地看著小白狗嘎嘎。它們喜歡它的吠叫,在這樣一個野獸出沒的地方,如此幼稚的狗吠就連警告也算不上,只能算是引誘。它引誘著它們,也引誘著另一匹只有半個鼻子的母雪狼。半個鼻子的母雪狼就要來了,吃掉小白狗的時刻就要到了。
半個鼻子是一匹四處流浪的孤狼,至少暫時是這樣。它體格強壯、性情粗暴,經常來這裡以最輕蔑的方式挑釁著冰坡的主人母雪狼和兩匹公雪狼。而對母雪狼來說,更危險的是,當這種挑釁來臨時,兩匹公雪狼的反擊並不是不遺餘力的。半個鼻子的挑釁有時候會突然變成挑逗,挑逗意味著什麼,母雪狼再清楚不過了:兩匹公雪狼雖然已不再年輕,但發情時好色的本性一點也沒有改變,只要有一匹公然背叛它,這面冰坡的主人就不可能再是它母雪狼,而是半個鼻子了。
所以母雪狼想出了這個讓半個鼻子吃掉小白狗的辦法,套用人類的術語就是&ldo;嫁禍於人&rdo;。為了讓這個想法變成事實,它必須用堅強的意志暫時抑制貪饞的本性,必須說服跟隨自己的兩匹公雪狼,讓它們也和自己一樣在這個冰雪的世界裡具有冰雪的聰明。
草原上包括雪狼在內的野獸都知道,藏獒的嗅覺是最最可怕的殺敵能力。你要是傷害了藏獒的主人和親人,或者咬死了它們看護的牛羊,你首先得想好擺脫跟蹤報復的辦法,否則你就完了。它們會循著你的足跡,襲擊你的家園,摧毀你的巢穴。更加嚴重的是,有時候藏獒的報復並不是接踵而至,而是相隔很長時間,半年,或者一年,在你把什麼都忘了,毫無戒備的時候,它會突然出現在你家的門口。你不知道它是哪裡來的藏獒,而它是知道你的,它的鼻子和記憶告訴它,你就是那個傷害了它的主人和親人或者咬死了它看護的牛羊的惡棍。所以在以往的經驗裡,雪狼得罪了藏獒以後,第一個行動就是逃離家園,走向遙遠的地方另築巢穴。
現在,母雪狼的聰明想法就要實現了。它的眼睛倏忽一閃,看到了一個移動的影子。那就是半個鼻子的母雪狼,正從山腳的雪壑裡小跑而來。
母雪狼興奮地站了起來,威脅似的鳴叫著。它覺得威脅是必要的,因為對格外兇悍的半個鼻子來說,你越是威脅它,它就越會跑過來,而如果你悄悄地不做聲,它就會疑竇橫生:&ldo;是不是陷阱的機關啊?是不是毒藥的誘餌啊?&rdo;威脅持續著,半個鼻子遠遠地看著母雪狼,嗅著空氣走了過來。
狼臊味兒越來越濃,小白狗嘎嘎充滿仇恨的吠叫越來越大了。當半個鼻子從雪丘後面突然冒出來時,嘎嘎居然勇敢地用三條腿撲了一下。
半個鼻子停了下來。儘管母雪狼的威脅已經表明小白狗的出現或許不是什麼詭計,但它還是謹慎地看了看四周,又用研究的眼光仰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