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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見慣了周制的玄色婚服,層層疊疊,更不用說皇子帝姬們的禮服,莊重至極。阿顏臨時起意,時間緊迫,便是買了布料,趕製也是來不及的。最後只好買了人家舊年的婚服,改一改算了,這一套已經周遭人家裡最體面的了。衛顏雖覺得委屈了她,但聽聞人家夫妻恩愛,三年抱倆,就連雙方父母也都是恩愛白首,而今子孫滿堂,就彆扭的沉默下去。
夕陽透過小軒窗,點點微塵,浮光躍金,漫過斑駁的案幾,一枝桃花,漫過半開半合的白瓷胭脂盒,一束微光照亮銅鏡中新嫁娘的模樣,雲鬢花顏,廣袖紅裳。
似曾相識的一幕,又恍若隔世的這春日的黃昏,她指尖所拽住的依舊是一片虛無。
「阿羲。」她聽見阿顏喚她,恍如那個春日的午後,初見他那日一般。
眉眼驚艷的少年從逆溯的時光中向她走來,她怔怔的仰望著他,阿顏,每一聲都在抖,哽咽得幾乎語不成聲。
「阿顏。」靖安半側著身子,笑著應他,即便眼底還有瀲灩水光。
衛顏望著她,像是想把這一幕刻進心裡去一樣。他的姑娘坐在黃昏的霞光裡,雲鬢花顏,梨渦輕綻,一身紅裳,廣袖垂地,雙手交疊在腰間,織金的牡丹紋樣沿著大紅裙擺流瀉而下,盛放如錦,隔著一層緋紅的紗,若隱若現,搖曳生姿。
靖安亦望著他,在這逢魔時刻他美得驚心動魄,偏又混合著脆弱,像是一劑危險而致命的毒藥,讓人甘之如飴。
執手,交疊的衣袖下十指交扣,相攜而行,相伴而走。
堂上無父母,堂中無媒禮,堂下無賓客。
一路寂然,昏黃燭火處新剪的喜字反添淒愁,兩人卻只看著對方,渾不在意。
交拜禮畢,對席而坐,靖安居西,衛顏居東,相顧無言。
「嗯……」最後卻是衛顏先想起來,端起一旁尚溫熱的小碗,夾了臘肉餵過來。靖安一怔,倒也沒忸怩,湊近吃了,衛顏也吃了片,如此,便算是行過同牢禮了。
合巹酒各飲一半,交換飲盡對方剩的那半,從此夫妻一體,甘苦與共。
「阿羲,阿羲……」
「阿羲你是我的妻子了。」
燈下,少年容顏如玉,泛著淺淺紅暈,他那樣歡喜的喚著她的名字,從這一刻起兩不相干的人有了斬不斷的聯絡,三生石上,姻緣博上都會留上一筆。這樣即便黃泉路遠,忘川水深,來世茫茫,猶有可期。
「嗯。」靖安咬唇應道,嗓音沙啞,淚水濺上嫁衣。
紅燭垂淚,衛顏卻不敢安睡,昏暗的燈火讓他看不清臂彎裡女子的容顏,纖白的指尖反覆描摹著她的眉眼,又小心翼翼怕擾了她安眠。
他怕忘卻,怕自己忘卻,也怕她忘卻。
或許忘了更好,她能記自己多少年,十年、二十年……而後漫長的歲月裡她終有一日會忘的,一念至此,錐心之痛,竟又有些不甘了,他本就是個小人。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於歸,言秣其馬。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姑娘啊姑娘,我是如此的思慕著你,你能否停下你那急行的腳步,等我餵飽這桀驁的馬兒,追上你的身影。姑娘啊,你可知你那盛大的婚禮是多麼的讓我傷心。」
突兀的,衛顏竟想起數年前與靖安的那句戲言了,明明是玩笑,竟好像阿羲真的有一場盛大的婚禮讓他傷心一般,所以他開口求娶,卻給不了她一場盛大的婚禮。
吻清淺的落在她眉間,遲疑著,最後吻在她唇間,相濡以沫。
「公子。」書言展開斗篷,卻空落落的垂在夜風中。
上弦月,謝謙之一襲月白長衫,彷彿落了一身白霜,透露著拒人千里之外的氣息。目之所及,是貼著喜字的窗,昏黃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