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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便是達瓦河!”亭葛梟的聲音忽然自頭頂傳來,細細地對她描述著周圍的景象:“在我們面前的是大片被雪覆蓋的蘆葦地,厚厚的如毛毯一般鋪呈至遠方。等到積雪消融,秋時蒼黃的蘆葦叢便會露出飄逸的枝葉,一層層如潮水一般隨風而動。”桑珏心底一顫,卻只是輕描淡寫道:“你似乎對這裡很熟悉!”
亭葛梟未做回答,翻身下馬,沉默牽起她的手往前走去。寬大粗糙的厚實手掌將她的冰涼手掌緊緊包裹,契合得沒有一絲縫隙。而他自然而然的動作,彷彿他曾這樣牽過她無數次,令她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亭葛梟撥開被雪覆蓋的蘆葦叢,牽著她緩緩前行。厚實的皮靴踩在蘆葦地裡的積雪上,一步一個深深的腳印,蘆葦上的碎雪“簌簌”掉落下來,沾溼了她的睫毛、臉頰、還有衣裳。走了不遠,前方亭葛梟的腳步倏地停了下來,隨即鬆開了她的手。
她一愣,連忙將手縮到身後。困惑間,忽地一陣暖意裹上肩頭,寬大的披風夾著亭葛梟身上邪魅濃重的男子氣息將她包圍。她的呼吸一窒,心口忽地漏跳一拍。之後,他重又牽起她的手,繼續在積雪重重的蘆葦叢中前行。
淙淙流水聲越來越近,空氣中的溼氣更濃。“今天的陽光很清澈,藍色的天空倒映在河面上鏡子一般。達瓦河就如一條藍色的帶子漂浮在雪原之上,連線著天空的盡頭。”亭葛梟站在河畔,仰頭望著天空,任金色的陽光灑在臉上,唇角含著淡淡微笑。
桑珏沉默站在他身旁,眼前緩緩浮現出他所描述的景象,唇角亦不自覺地微微揚起。今日的亭葛梟似乎換了個人,少了平日的陰沉,就連聲音都變得明媚了許多。
“這片河畔,是我十餘年的記憶中,唯一有著明亮色彩的景象!”他的聲音自風中飄來,感覺有些不真實:“那一朵豔麗的曼珠沙華在灰白的天空中和蒼黃的大地之間經年盛放,從不曾凋零褪色……”
“這裡……對你有特殊的意義麼?”桑珏不覺困惑,亭葛梟的前半生一直是與靜雪城的仇恨和達郭城的黑暗殘酷糾結在一起的。亭葛梟獨自舉步朝前走去,臨近河床的雪地凝結了一層薄冰,被皮靴踩出輕微的碎裂聲。他忽然蹲下身去,伸手掬起了一捧冰涼刺骨的河水潑灑到臉上,然後轉身看向站在蘆葦叢中的桑珏,黑眸中的陰鷙之色漸漸散去,清晰地倒映出一抹豔麗的紅色身影。
寒冽的空氣中,那一道直射而來的灼灼目光令桑珏略微感到一陣緊張,更多的是驚疑。莫名的,她腦海中浮出了十餘年前達瓦河畔的那一幕。那段記憶一直存在在她的夢境中,只是時光流逝,那個少年在記憶中變得越來越模糊,因為她從來就不曾清晰地看見過那個少年的臉,只是依稀記得,少年有雙清澈的黑色眸子!
“十四歲那年,我帶著仇恨和滿身傷痕逃到了這裡。昏迷中,我依然看見那些在火光與血色中掙扎倒下的族人,我憤怒、痛苦,甚至絕望。我曾想放棄,想就那麼靜靜地死在這片蘆葦地裡。然後我看見了一抹紅色的影子緩緩而來,我想是曼珠沙華來引渡的我靈魂,來帶我脫離苦海了……可是,當我睜開眼,看到的卻是一個穿著紅衣的小女孩!”
亭葛梟的聲音徐徐傳來,每一字、每一句都如雪花一般,極輕極輕,帶著細細的冰涼,漸漸融化成水:“我在驚恐憤怒的夢魘中咬傷了小女孩的手腕,在她手腕上留下了一圈帶血的齒痕,而那個小女孩卻給了我滿滿一袋金黃色的蜜棗和一抹比陽光更燦爛耀眼的笑容……給了我生的勇氣和希望!”
他回到她身旁,將她的身體緩緩轉向那片嘈雜聲傳來的方向,緩緩說道:“我要在這裡為她建一座塔,永遠守護這片寧靜美麗的河畔!”桑珏的心臟劇烈顫抖著,全身的血液彷彿都凝固了一般,只覺得身體僵硬如石,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