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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數量比之前的兩支騎兵更多,大約在五百人左右。限於複雜的道路狀況,這支騎兵並沒有以縱隊行軍,而是沿著東西向的多條平行道路同時行動,鋪開將近兩裡的寬大正面。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雷遠可以清楚看到這些騎兵們統一身著黑色獸面兜鍪、黑色魚鱗鐵甲,甲冑映著月光,散發出幽暗的光澤。他們的戰馬也披著統一馬鎧,在面簾和當胸上用紅色塗料畫著猙獰的虎豹圖紋。甚至他們純以單手控韁的策騎動作也驚人的相似,雖然戰馬奔行迅速,騎士卻沉穩;毫無疑問,這些騎士們都是能夠馳騎彀射、周旋進退、馳強敵而亂大眾的真正精銳,當他們數百人整齊劃如一人地前進時,這種沉靜便自然產生了強烈的兇惡肅殺之感。
再靠近些,騎兵們大略分成南北兩路,繞過了小谷所在的臺地和森林,繼續向東。最近的時候,這些騎兵距離雷遠藏身的巨巖只有十餘丈,可以看到他們的馬鞍兩側,往往懸掛著一個兩個,或更多的黑色圓形物體。
雷遠猛抽了口涼氣。
他看清了,那些黑色的圓形物體,都是首級。
有些是青黑色的,因為淤血而開始扭曲變形的首級;有些是淅淅瀝瀝淌著汙血的,剛被砍下的首級;有些是老人的首級;有些是小孩的首級。
五百名騎兵,每人的馬鞍下都有掛著首級,那就是上千條甚至更多的人命。
雷遠可以確定,包括雷緒所直屬的部曲在內,江淮之間絕沒有任何人敢於挑戰眼前這種精銳部隊,他更清楚方圓數百里內根本就沒有成建制的軍事組織。那麼,這些首級是哪裡來的?被這些騎兵殺死的是誰?
樊宏突然咒罵了一句。
雷遠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強烈的沮喪和惱恨。
於是他也瞬間想到了。他伸出手,想拍拍樊宏的肩膀作為安慰,卻發現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
顯然,這些首級都來自於尚未撤離的村社居民。
雷遠可以想到,當曹軍自西向東而來,在進入到淮南群豪的勢力範圍時,他們便開始了有條不紊地屠殺和焚燒。包括昨天被燒毀的五座村寨在內,或許還有更多的村寨都沒有逃過這些騎兵的屠刀。
那些村寨裡還留有多少人?五百?一千?在路途中幾乎必然被曹軍趕上的又有多少人?兩千或更多?
這些人,都是兩天前還活生生地在雷遠面前出現的人,是雷遠等人竭力奔忙數日,想要挽救的人!可現在看來,這些手無寸鐵的黔黎草民,都已經死在曹軍的刀下了。
這種大規模的屠殺不是某一些士卒因情緒失控而發生的暴行,不是在戰場上為了最大限度殺傷敵人而發生的暴行。這必然是自上至下的命令,有組織且高效率的行動。這行動是向一切敢於對抗曹軍,甚至曾經對抗曹軍的人發出的恐怖威嚇!
一股怒氣夾雜著寒意,直衝雷遠的天靈蓋。雷遠不是沒有聽人說起過曹軍的殘暴。他聽說過曹軍所過之處水面漂滿屍體,把整整一條泗水都堵塞的情形;他聽說過徐州腹地一座座城池遍地屍骸,只有吃人肉的野狗盡情狂歡的情形;但那些畢竟都只是傳聞,是發生在遙遠地方的故事,只有當他親眼目睹這些首級的時候,他才真正從內心深處爆發出了激烈的情緒。
他突然醒悟到,什麼雄才大略的政治家、用兵如神的軍事家、激情豪邁的詩人,那是數千載後生活在和平安逸環境的人們給出的評價。然而,肆意屠殺無辜百姓的惡行,怎麼能夠被洗刷?那些無辜者的屍骨,又怎麼能夠被無視呢?
是怎樣暴虐的惡魔,才能夠塑造出如此毫無人性的軍隊?又是怎樣毫無人性的畜生,才能高居於殘暴政權的頂端,心安理得地享受富貴榮華?或許天下無數的百姓都曾在心中質問,甚至也有人用他們的生命為代價,發出了質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