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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曼麗想著,這麼晚了,還能有誰?把頭埋在被子裡,呼吸溫暖的空氣,外面的世界懶得管他,有什麼比冬天窩在被子裡睡覺更舒服的事情呢?
敲門聲消失了,曼麗在夢中露出微笑,她夢見自己到了一個陌生的城市,街頭巷尾都是美食,在一棟大樓的拐角處遇見了君初,他對著她招手,曼麗跑過去想邀請他一起吃點什麼,他一回頭,臉卻變了,左手拿著一把血淋淋的剪刀,右手是一疊膠片,惡狠狠地朝曼麗追過來。曼麗拔腿就跑,路邊的行人紛紛躲閃。曼麗跑不了多遠,被捉住了,君初的臉孔扭曲到變形,抽出剪刀對準曼麗的心臟刺去。
曼麗突然坐起來,大汗淋漓。口渴,摸索著去找燈的開關,一隻腳踩在拖鞋裡,另一隻拖鞋找不著了,腳尖在地上試探了好一會兒,就直接踩在地板上了。
電燈的繩子在門口,曼麗平時半夜起床的時候在空中凌空一抓就能抓住,今天卻不一樣,繩子彷彿消失了一般。
藉著外面依稀的燈光往前湊了湊,應該就在這裡了。
曼麗抓住了一隻手。
那是一隻有血有肉的手,肉卻是冰冷的,指甲上塗的是大紅的蔻丹。曼麗尖叫一聲,吳美娜的臉就在自己眼前,聞得到消毒水的氣味。
“你怎麼來的?”曼麗驚魂未定。
“帶我去買藥啊,我生病了不能上班,沒有錢,我的父母怎麼辦?我還沒有拿到錢,我的父母怎麼辦?”吳美娜泣不成聲,眼淚掉在曼麗沒穿拖鞋的腳尖上,也是冷的。
她的眼睛流出來的是鮮血,嘴裡一邊說話一邊掉牙齒。
曼麗懵了,不敢開燈,只能呆呆地聽她說。
“你帶我去吃藥,我吃藥病就好了,身體好就能繼續上班,上班了就有錢給我的父母……”吳美娜反覆地說,爬上曼麗的床,她是赤腳,走動的時候骨頭架子啪嗒啪嗒脆響。曼麗剛想阻止,吳美娜側頭哀怨地看了她一眼,說了兩個字,“吃藥”。就躺下來,一攤血跡模糊了床單。
曼麗徹底醒來的時候是在上午十點四十五分,樓下的路人在高聲叫罵,誰在上面潑水的聲音高昂清脆。曼麗睜開眼睛,床單上一片血紅,尖叫了一聲後發現原來床單上的血源頭是自己的兩腿之間,褲子已經全部染紅,腹內一陣隱隱作痛。
曼麗想道,原來經期身體虛弱,真的會做這些亂七八糟的夢。天氣這麼冷,又要下冷水了,真想把家裡的傭人調過來用。
幸好上的是下午的班,曼麗起來梳洗,想起昨天的君初,臉就紅了,真是個有趣的男人,也恰好能在電影院門前遇見他,也許是上天的安排。徐曼麗,穩住,穩住,一定要穩住。加油,加油,加油!
這樣一想,手指透到冰涼的水中也不覺得冷了。
週一下午是電臺開會的日子,曼麗也不敢遲到,中午草草做了飯,搭電車來上班,經期是不適合騎腳踏車的,否則要浪費很多衛生紙,隔半個小時要換一次,很麻煩。
到了好好百貨公司門口廣場,穿藍色改良旗袍的吳美娜在人群中對自己點頭微笑,曼麗也點頭,心想她倒是比我還積極。
她知道吳美娜跳樓自殺的訊息是在會上。曼麗臉色蒼白,問道,“她是什麼時候死的?”
“昨天上午,從頂樓跳下來。慘啊”。李萬鼎搖搖頭,“建議這個月每人捐出一百塊給她的家人吧,今天上午我去流華醫院看了她的遺體,很是淒涼,她父母來了,無依無靠的”。
開完會,曼麗有些恍惚,站立不穩。還好是臺慶節目改為錄播,否則要出醜了,說錯了好幾個字,只得麻煩導播再錄一段。下班時剛好是六點整。曼麗疲憊地摘下耳機,對著播音室外的老張做了一個OK的手勢,關掉開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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