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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領們漸漸安靜下來。有人低聲道:「只要我們跑得夠快……」
雷遠打斷那人言語,繼續喊道:「拖家帶口的時候,再快能快到什麼程度?如果這時候曹軍直取灊山大營,我們怎麼組織撤退?如果被曹軍一路追殺到山裡,我們還能留下多少家底?如果最後只剩下親信左右若干人去江東做富家翁……那現在就可以走了,還用費那麼多功夫討論嗎?」
在哄鬧聲中,雷遠加重語氣:「即便是撤退,也一定要留下相當規模的兵力,為大營提供掩護,以保安全!」
辛彬突然問道:「留多少兵力?留得少了,在曹軍面前不堪一擊;留得多了,各位將軍只怕承受不起損失。」
雷遠明白他的意思。長期以來,各家地方豪族首領透過依附的農民獲得源源不斷的利益,透過部曲佃客控制依附的農民,又透過較精銳的武力維持部曲,維護其在大環境中的利益;此三者共同形成自上而下的體系。其中最重要的,莫過於直接掌握的武力,一旦武力被重創,部曲和徒附也就難以維持。因此辛彬其實是在提醒雷遠:這些首領們各計私利,絕不願意將自家兵力隨便地投入作戰;如果雷遠想要他們傾盡家底,那是必然失敗的。
大難臨頭了還在算計自家的一盤小帳,這是許多地方勢力的通病。他們沒有政治理想,沒有長遠目標,更沒有全域性意識;烏合於一處是為了維護私利,需要各人付出時,滿腦子仍然想的是私利。誠如古人云:夫以利合者,迫窮禍患害相棄也。
雷遠非常厭惡這種局面,但他又必須及時應對。
「各位,不必許多兵力,也不會有大規模的作戰!」他大聲道:「我們固然畏懼曹軍的強大實力,曹軍也未嘗不忌憚我們的殊死一搏。只要各位湊出一隻精幹兵力,多攜旌旗、車輛、騾馬,大張旗鼓進駐六縣,偽裝成諸位首領齊至前線,要與曹軍決戰的樣子。則曹軍必然會聚集大兵、嚴陣以待……這樣一來,額外拖延日不成問題。」
雷遠環視眾人:「與此同時,留守大營的諸位心無旁騖,全力組織民眾撤退,可確保萬全。如何?」
「曹軍大集之時,這支部隊如何撤離?」辛彬又問。
「六安城南二十里便是番山,六十里是小霍山,一百七十里是天柱山。沿此路徑,憑藉地形且戰且退,為大隊斷後,最後跟隨大隊退往南方。」
陳蘭來回踱了幾步,雙手拳掌啪地交擊:「我覺得可行!」
梅乾微微點頭。
辛彬眼神閃了閃,慢慢坐回原處。
於是所有人都望向雷緒。
雷緒用枯瘦的手指輕輕敲擊案幾邊緣,發出有規律的得得聲。他的眉頭緊緊地皺起來,流露出深思的神情,似睜非睜的雙眼拖出一條條的魚尾紋,顯得眼眶愈發深陷。
半晌之後,他點了點頭。
雷遠始終屏息凝視著雷緒,當雷緒點頭的時候,雷遠感覺到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最近幾次刻意的表現,應當已經給自己積累了足夠的聲譽。何況,考慮到兄長單純以武勇行事,善於謀劃的自己至少是個輔弼的良好人選。只要能夠擔負起這個職責,之後可做的就太多了……雷遠看見陳蘭略向前半步,卻被身後的人輕輕拉扯袍袖,止住了。很好,這個任務本來也不適合他。
雷遠向自己的父親微微躬身,將要說些什麼,卻聽雷緒平靜地道:「阿脩,這件事情,你來負責。我讓賀松、劉宇他們助你,還有……嗯,請梅乾校尉隨你一同前往,大小事務,你都要多請教。」
梅乾明顯有些意外,他嘆了口氣起身施禮,又向雷脩點了點頭。
雷緒加重語氣:「現在你就去整備兵力,各家都要派出精銳,所有人今晚就出發!」
雷脩愣了愣,連忙下到大堂中央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