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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說墨汁有毒不能吃。女
紅衛兵小臉通紅,彷彿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你這個流氓,你這個臭流氓!不用拳
打,只用腳踢。變換著姿勢踢。範銅遍地打滾,哀嚎不止,喊叫:小將,小將,
別踢了,我吃,我吃……抓起蘿蔔,狠命咬了一口。快吃!又咬了一口,腮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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撐得老高,無法咀嚼。著急著下嚥,噎得翻白眼。在驢縣長的帶領下,十幾個牛
鬼蛇神各出奇招,讓觀眾大飽眼福。敲鑼打鼓拍鈸的,是專業的水平,原本是縣
劇團的武場,能敲打出幾十套花樣,鄉村野戲班子那些人,跟他們無法相比。我
們西門屯的鑼鼓班子跟他們相比,簡直就是敲著破銅爛鐵嚇唬麻雀的頑童。
西門屯的遊街隊伍從集市的東頭來了。揹著鼓的是孫龍,敲鼓的是孫虎,打
鑼的是孫豹,拍鈸的是孫彪。孫家四兄弟是貧農的後代,鑼、鼓、鈸、鑔這些能
發出巨響的傢伙,理應掌握在他們手中。在他們前邊,是村裡的牛鬼蛇神走資派。
洪泰嶽躲過了“四清”但沒躲過“文革”。他頭上戴著一頂紙糊的高帽子,背上
糊著一張大字報。仿宋字型,剛勁有力,一看就知道是西門金龍的筆跡。洪泰嶽
手裡還舉著一塊邊緣上綴著銅環的牛胯骨,讓我聯想到他的光榮歷史。他頭上那
頂紙帽子與他的頭顱尺寸不符,東倒西歪,必須及時扶正。如果他不能將頭上的
高帽子及時扶正,就有一個濃眉高鼻的青年用膝蓋頂他的屁股。這青年就是我的
重山哥哥西門金龍。他公開的名字還是叫藍金龍。他聰明透頂,不願改姓,因為
一改姓他的出身就會變成為惡霸地主,就會變成|人下之人,我爹雖是單幹戶,但
僱農的成分不變,僱農,這頂金帽子,在那個年代裡,閃閃發亮,千金難買。
我哥穿著一件真正的軍裝上衣,是從他的好友“大叫驢”小常那裡弄來的。
我哥上穿真正的軍裝,下穿藍條絨褲子,腳蹬白塑膠底黑咔嘰布面緊口鞋,腰上
扎著一條三指寬的銅釦牛皮腰帶,這樣的腰帶總是紮在英武的八路軍或新四軍軍
官的腰上。現在卻紮在我哥的腰上。他高高地挽著袖子,紅衛兵袖標鬆鬆地套在
上臂。村民們的紅袖標是用紅布縫成,袖標上的字是用紙板鏤空黃漆漏刷。我哥
的袖標是上等的紅綢子,袖標上的字是用金黃|色的絲線刺繡。這樣的袖標全縣只
有十隻,是縣工藝品廠那位技藝高超的女技師連夜趕製的。她只繡了九隻半袖標
就吐血而死。血染袖標,十分悲壯。我哥所戴,就是那隻繡了一個“紅”字、沾
著血的。剩下的兩個字,是我的姐姐西門寶鳳補繡而成。我哥是去縣“金猴奮起”
紅衛兵司令部拜訪他的朋友“大叫驢”時得到這件寶物的。兩隻“叫驢”久別重
逢,興奮無比,握手擁抱,行革命時期的致敬禮,然後訴說別後情景及縣裡與村
裡的革命形勢。儘管我沒在場,但我知道“大叫驢”肯定會問起我姐的情況,他
的腦子裡,肯定還留存著我姐的形象。
我哥是去縣裡取經的。文化大革命興起,屯子里人都蠢蠢欲動,但不知道這
命是如何革法。我哥聰明,能夠抓住問題的根本。“大叫驢”只告訴他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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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當年鬥爭惡霸地主一樣鬥爭共產黨的幹部!當然,那些已經被共產黨鬥倒了的
地主富農反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