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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粉堆裡爬出來那樣,他一抹臉,用袖子一擦,灰塵都會跑進他的嘴裡,他連口水都捨不得吐一口。
他一瘸一拐地,走路姿勢非常不好看。但是沒有人會在意他有多難看,至少從前很多人都不會注意他,能活著就已經很好了。
他遠遠地望著那些排隊的人,男孩心裡有些緊張,他用力把唾沫往下嚥,一下又一下,直到覺得喉嚨裡沒有什麼多餘的口水了,他的眼睛直愣愣望著那邊每一個衣衫襤褸落魄的人,他的脖子伸得長長的,就像一隻烏龜那樣,他的背弓著,這個樣子有些滑稽,如果不是他眼睛在動,會放出光,他一定更像幾根倒在一起被燒焦的枯木,或者被燻黑的岩石。
那裡有一塊巨大的招牌,上面簡單寫著倖存者招募的告示,中英文兩排,字是用油漆刷上去的,紅色的油漆,上面粘了一層灰,看上去暗淡無光,就像一隻腐爛的番茄發出的那種顏色。
那個叫牙膏的黑人,熱得脫光了上衣,赤著上身,他的肋骨排布在身體上,很可怕。如果他和被燒焦的屍體躺在一起,閉上眼睛,一定很難區別出來。他雙手都是泥土,就在早上眼睛能分辨出事物的時候,他找到了昨天被射殺的那具屍體,他默默埋葬了他。
他沒有哭,只是在他的墳墓邊上坐了一會,他在墳頭什麼都沒有留下,石頭、樹葉、什麼都沒有,他只是把他埋了,就像人們埋了一隻動物那樣,沒有名字,也不會有人去奠基他。
他沒有眼淚了,他連尿都很少撒了,所以不管這個小鎮裡有什麼,他都會去。
他和男孩同時想去排隊,兩個人都怔住了,相隔了五米的距離。他們都有點害怕對方。
他們都等著對方先去排隊,自己能夠站在背後。
或者他們誰也不願意將背後交給對方。
牙膏先舉起手說:“我沒有武器,你看我只剩下一條短褲了。”
男孩看到他渾身上下的確只有短褲和一雙鞋了,看來他也將自己的東西藏了起來。
男孩有一把刀,這把刀姐姐每天都會磨,非常鋒利。他說:“好吧,我站在你的前面,你不要想偷襲我,如果你偷襲我的話,我就不客氣,我說話算話。”
牙膏對男孩“說話算話”這句話印象非常深刻,他深信不疑,他惶恐地點點頭。
於是男孩就站在了牙膏的前面。
牙膏和他保持著兩米的距離。
男孩問他:“牙膏,昨天那個人和你什麼關係?”
牙膏的眼白非常白,眼珠子很黑和他的面板一樣黑,大多數時候他的眼白總是非常醒目。
他的眼球總會靈活地轉動,充滿著驚恐謹慎,他說:“沒有什麼關係,我們在路上遇到的。”
男孩哦了一聲,他問:“你們相處多久了?”
牙膏說:“我記不清了。”
男孩說:“那你難過嗎?”
牙膏回答:“我說不清。但他解脫了卻是事實。”
男孩又說:“如果有人殺死了我的親人,我一定會很恨他,你恨我嗎?”
牙膏一怔,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有些心虛,他厚厚的嘴唇往外翻著,泛著白。渾身黑色的肌膚像緞子那樣發亮,那是他出的汗。他的厚唇抖了抖。他看著鞋子上方探出頭來的滿是泥汙的大腳趾,他說:“我不知道。”
男孩又問:“你怕我嗎?”
牙膏又說:“不。”
男孩:“既然不怕我,你可以恨我。”
牙膏又說:“不。”
男孩有點不理解他。
牙膏說:“到你了。”
男孩走了過去,接受檢查。
楊京看到了瘦小的男孩,他的其中一條腿非常細,他都懷疑摔一跤都能讓他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