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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斷斷續續聊天,說這幾年的生活和入侵帶來的改變。我們很久沒有這樣說話了。我不常給她電話,她也不常打電話回國。之前的三年,我們的聯絡屈指可數,關係氣若遊絲。我想過很多次再見面的時候會不會非常尷尬。但在這樣一個晚上,當我們帶著一種共同面向悲觀未來的感覺坐回到一起,我忽然發現這預料中的僵局竟然很容易就被打破了。我們談起自己的恐懼,自己的思量,周圍人的恐懼,周圍人的思量,談起這個世界現實的一面,我們驚訝地發現,很多感覺竟然仍有很多相似。
&ldo;其實有時候,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看待抵抗這件事。&rdo;我說,&ldo;到底該說好聽了說成追求自由、不屈不撓,還是說是幼稚、頑固不化,有時候我都不知道我們在抵抗什麼。有時覺得大家都接受了、認命了,又何苦沒事找事呢。這讓我越想越不確定。&rdo;
&ldo;永遠有各種角度吧,&rdo;阿玖溫和地說,&ldo;有時想想也挺諷刺的。以前叫別人恐怖主義,現在美國人的抵抗被鋼鐵人叫恐怖主義。&rdo;
&ldo;我就在想,其實不就是多個統治者嗎?我們以往的統治者還少嗎?多一個又怎樣?被征服的民族也多了去了,不是照樣活著,活得好好的。鋼鐵人在頭頂上,時間長了就忘了。你不惹他們,他們也不惹你。接受了也就安定了,幹嗎還要較勁呢。&rdo;
阿玖沉默了片刻,說:&ldo;你這是何苦,何苦逼自己這麼想呢?你要是真是這麼想,那又怎麼會還跟著老師做事?&rdo;
我沒有說話。
泰晤士河沉入夜色,反光的河面上滑過慢行的客輪。
&ldo;其實,&rdo;阿玖接著說,&ldo;我並不責怪我們樂團的人,他們各有各的理由。&rdo;
&ldo;嗯?&rdo;
&ldo;有的人想要的是安全,也有的人是傾慕鋼鐵人。&rdo;
&ldo;傾慕?&rdo;
&ldo;嗯。強大、力量、準確、冷靜的意志,還有更高的藝術知識,所有這些。&rdo;
&ldo;那倒是真的。&rdo;我點頭承認。電視裡出現過鋼鐵人,強有力的身體,永遠精確的陣線,有機軀體外面是整一層鋼鐵外表,喜怒哀樂不形於色,對一切都是居高臨下的審判的態度,知識遠為豐富。這一切讓人折服並不奇怪。
&ldo;我知道你剛才為什麼要說那些話,&rdo;阿玖接著說,&ldo;你怕自己選錯,才故意找反對自己的理由。可是你知道你心裡不是那麼想的。你越不說越清楚。你總想著其他人的理由,似乎也明白他們、覺得有道理,可是你知道自己不會願意跟著他們的。&rdo;
我轉過頭看著阿玖,她雙手撐在長椅上,臉上有一絲曲終人散般的空茫。
&ldo;你剛才問我為什麼不跟著他們走,&rdo;她說,&ldo;其實我也說不好。他們對藝術家很不錯,去那邊還有更好的藝術條件。只不過,我心裡還是有某些過不去的東西。我還有能力拒絕,作為卑微的人,可能只有這麼一點點東西了。&rdo;
阿玖的話讓我想起齊躍,君子比德如玉,不為瓦全。我注視著阿玖,她靜靜看著河水。她的長髮垂在頸窩,右手像她一向習慣的那樣微微繞著發梢。她比從前冷靜,說話變慢了,但聲音是一樣的。大學時的種種片段略過眼前。齊躍曾經說過另一句話,他說每人都有自己的頻率,只有契合的人才能頻率相同,頻率相同的人哪怕一時相位不同,一會兒也能共振。我那時就想,感情應該就是共振。
&ldo;阿玖,&rdo;我對她說,&ldo;如果這次行動過去,我們有幸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