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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本正在向家大西屋尋找後方醫院的痕跡,他站在那面黑板前仔細觀看,黑板上還留有董醫助畫的解剖圖,還有拉丁字。瞎話知道醫院已經暴露,再瞞也瞞不過倉本的眼睛,就搶先站到倉本身後說:“你是在找醫院吧?昨天還在哩,就在這大西屋。現在走了,唉!”瞎話說完,還惋惜地嘆了口氣。
倉本認識瞎話,他們在茂盛店見過面,瞎話支應過他。倉本就轉過身問瞎話醫院去了哪裡。瞎話說去了東邊。倉本知道東邊是指什麼地方,再看看空蕩蕩的大西屋,也不再向瞎話多問什麼,當即命令日本兵點火燒大西屋。大西屋被點著了,穀草垛也連帶著起了火,煙火籠罩了半個村子。倉本又把瞎話帶到茂盛店,專門問他松山槐多的事。倉本問瞎話,醫院住過一個受傷的日本兵沒有,瞎話說住過。倉本讓瞎話形容一下那個日本兵的樣子,瞎話說:“高個兒,瘦臉,厚嘴唇,還愛戴一頂黑帽子。”
倉本微微點了一下頭又問:“現在,那個日本兵呢?”
瞎話說:“走了。”
倉本問:“到哪裡去了?”
瞎話說:“往西去了。醫院往東,他偏要往西。”
倉本問:“西邊是什麼意思?”
瞎話說:“西邊有個火車站叫元氏。那個日本兵說,他要從元氏上火車回家。其實他想投奔八路軍,八路軍不要他,他就整天想回家。”
倉本追問道:“他是一個人去元氏的嗎?”
瞎話說:“我帶他去的。他不認識路,又怕再遇上八路軍。”
倉本說:“照你的說法,他去元氏上了火車是嗎?”
瞎話說:“去元氏上了火車。”
倉本說:“上的什麼火車?”
瞎話說:“上的頭等車。”
倉本說:“頭等車?你知道頭等車什麼樣?”
瞎話說:“可闊氣了,窗戶上繃著紗,桌上還擺著洋酒。”瞎話見過頭等車,從前他見向喜坐過這種車。
倉本聽出了瞎話的瞎話。近來,八路軍的“破路”運動開始後,京漢線早已斷了交通,元氏車站早就不通火車了。倉本冷笑著,就去摸腰裡的戰刀。
瞎話看見倉本摸刀並不意外,上一次倉本在茂盛店摸刀是嚇唬他,這一次他估摸是真的。今天也許他等的就是這一刀。他想,反正我跟你們糾纏了半天,醫院和鄉親離笨花越來越遠,死也值了。他面向倉本站定,竭力把自己那彎曲的脊背直起來,還自己動手扒開了自己的衣服領子。
瞎話這帶有挑釁性的動作更激怒了倉本,倉本舉起刀來衝瞎話又高喊著:“瞎話的幹活!”
瞎話對著倉本笑了笑,心想,就是瞎話的幹活。現在不說,還待何時?現在衝你說了瞎話,我這一輩子才算得到了圓滿。他將衣服領子扒得更開,不知怎麼的,這時他突然想起了向文成講過的一個聊齋故事,那故事叫《好快刀》,說的是一個蒙冤的人在被官府砍頭時,當他那被砍下的頭滾出好遠後,那頭竟又回過臉向劊子手高喊一聲“好快刀!”瞎話不知自己的頭被砍下後,能不能滾好遠,能不能喊一聲“好快刀”。他盼著他的頭能夠喊出來……
日本人把空空的笨花村糟踐夠了,走了。笨花人又回到笨花。他們在茂盛店看見瞎話的屍體,他的頭離開身子很遠,短鬍子被血染成紫紅。他大睜著眼,張著嘴。向文成看著瞎話的頭,也想起了那個聊齋故事。他只覺得瞎話是開口喊過“好快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