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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厚良善,為人本份,最讓他放心。二丫頭範錦琪,當年由人說合,嫁給紀福大橋口張記中達船局少爺張萬太,雖說那張萬太有點歪瓜裂棗的樣子,又歡喜做一些雞鳴狗盜的事情,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管不了那許多。好在這個女婿對范家長輩還算尊重,對錦琪也說得過去,兒孫自有兒孫福,由他倷去吧。
可憐的是三丫頭範錦海,十九歲那年,聽說媒的嚼糟報,嫁給綵衣街上寶昌銀樓的大相公。那小夥雖然身子單磣點,但在街坊巷裡口碑不醜,說是個大孝子,孝順的人,再差也不會差到哪塊去。哪曉得好人沒長壽,錦海還不曾過門,寺街上的人就驚驚惶惶來報信,說是寶昌銀樓的大相公撒手走了路,據說是得癆病死的。臨走路前,吐出一灘血,喊了一回範錦海的名字,眼睛一翻,雙腿一蹬,就過去了。這就把三丫頭耽擱了,說起來是許過人家的女人,也就苦苦惱惱地留在家中,繡發繡做女紅,偶爾到寺街上私塾裡聽幾節課,消磨時光。
四丫頭範錦婷,倒是聰明乖巧,活蹦亂跳,那時范家沒得小夥,從小把她當作小夥養。這丫頭也學著男伢兒的作派,大大咧咧的,脾家也象男人兒,倔強剛烈,有時幾句話不合,點著炮竹捻子似的,吵吵鬧鬧。四女婿是東街鼓樓腳下養生堂藥房的三小夥,排行最小,在家是個老果兒。但到現在也不曉得,是什哩事情,才結婚半年,小夫妻大吵了一頓,四丫頭把房間裡傢俱砸得稀巴爛,溜回家來。養生堂藥房請出幾次人來,帶她家去,她竟然說,要她過去,就抬著棺材過來,接她的屍首,話說到這個份上,看來小倆口也就這樣散板了。街頭上有人嚼舌頭,說開藥店的,自家小夥的病總治不好,成了沒用的廢物,砸養生堂的牌子嘍。范家老倆口疑疑惑惑,畢竟是自家身上掉下的骨肉,情願把她養在家裡,再也不催促丫頭回婆家,那邊從此也不來要人,大家相安無事。睜隻眼閉隻眼過吧,等於是不曾嫁出門的老姑娘罷了。
現在,這老果丫頭走在前頭,嘴裡吟唱著《長生殿》裡的詞曲,顯然是意猶未竟:
“攜手向花間,暫把幽懷同散——”
她唱的唐明皇曲調,接著手臂一揚,指著範錦海。範錦海唱起楊貴妃在《密誓》裡的曲調,跟了上去:
“提起便心疼,念寒微侍掖庭,更衣傍輦多榮幸。”
範錦海停下來,又指二姑娘範錦琪,範錦琪頓了頓,柔柔地唱道:
“瞬息間,怕春老花無剩,寵難憑。”
她停下來,等著大姐。範錦熙搖手道:“鬧了一晚上,還嫌不夠啊?我不會唱,不唱了——”範錦婷哪塊肯依,過來抱著大姐,要她往上接,範錦熙被妹子鬧得沒辦法,只好敷衍著唱了兩句:
“論恩情,若得一個久長時,死也應;若得一個到頭時,死也瞑。”
範亦仙見姐姐們唱得熱嘈,戲臺上的激情又出來了。他掏出手絹,一甩一揚,翹起蘭花指,唱起貴妃醉酒後的曲調:
“態恢恢輕雲軟四肢,影朦朦空花亂雙眼,嬌怯怯柳腰扶難起——”
喬小玉喉嚨發癢,跟兒子合唱道:
“困沉沉強抬嬌腕,軟設設金蓮倒退,亂鬆鬆香肩撣雲鬢,美甘甘思尋鳳枕,步遲遲,倩宮娥攙入繡幃間。”
幽蘭吐芳,昆韻雅聲,范家天井裡,夾弄間,迴旋著悠揚的曲調。月華似水,古色古香的庭院,與宛約唱腔融為一體,拉長了人們的綿綿思緒。讓人懷念起斑駁殘缺的磚牆間,那兩扇油漆剝落的大門,磚牆上瓦縫裡的青苔。也讓人想起,范家繃架上的那些發繡,和著咿咿呀呀的管絃絲竹,盪漾出來的古典情懷。
“啪啪啪啪——”張萬太拍著巴掌,從桂花樹的陰影裡走出來,他的肩上,仍然站著那隻在戲場裡打了敗仗的“呂布”。他大聲說道:“好聽,好聽,不過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