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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羅大媽站在棗樹下吃棗時不是說過&ldo;桃三杏四梨五年&rdo;麼,樹尚且如此,何況是革命的花,開起來更費時間。現在花到底開了,花就開在她和外孫女的心窩窩‐‐許多歌裡都這麼唱。
她在街道讀著報,眉眉在院裡領頭做著早請示。
眉眉不這樣想,她總覺得這一切的一切都因了那個特別玫瑰的春天,那個玫瑰的春天給了她願望,這一切便是那願望的實現。而這願望和願望的實現不單是媽那頂毛線帽,那像是因了一個人的存在。這存在才使她常常激動得不能自制,才使她不斷去探索自我,去孤芳自賞,去……忍受著爆炸翻動《赤腳醫生手冊》,然後又心跳著站在棗樹下尋找出適當的聲音領導全院朗誦著她那每天的選擇。原來一切都不是空洞無物,不是自作多情,一切都使她想到了一個人。每天,當她最早把自己梳洗完畢手捧語錄站在棗樹下時,一個人很快就站在她身後了,那便是大旗。
&ldo;哎,眉眉,今天念哪段兒?&rdo;大旗問眉眉,顯出無所謂,顯出就是隨便問問。其實念哪段兒還不是念?只要眉眉開口唸出第一句,人們不是就跟上來了嗎?從來沒人提出過質疑。然而大旗還是要問問。
眉眉願意回答大旗的問話,雖然回答與不回答也不重要。念哪段兒不是隻等我一開口你就知道了嗎?然而眉眉還是願意把她的選擇告訴給大旗。那告訴裡有隨隨便便的無所謂,那告訴裡也有難以覺察的鄭重其事和鄭重其事的商量。雖然那時她還不懂商量本身便是人間一個美的構成的開始,但是她知道當新的一天開始時,她最願意完成的就是這種商量。
對於眉眉的選擇,大旗從來都是滿意的。
&ldo;行,我看這段兒行。&rdo;大旗說。不然就補充一句,&ldo;我們廠也淨念這段兒,這段兒對路。&rdo;
眉眉的選擇偶爾也被大旗否定,那是遇到最新指示下達,眉眉還沒有及時掌握。這時大旗就把一張印有&ldo;特大喜訊&rdo;的傳單從口袋裡掏出來展開,用粗糙的手指著,逐字給眉眉朗讀,最後把它送給眉眉。眉眉喜出望外,接過來,將自己原先的計劃修訂一下。那&ldo;特大喜訊&rdo;上印有昨晚剛廣播出來的最新指示,昨晚眉眉已經聽見,但她還沒有見到文字,只有見到文字才能一字不錯地朗讀、運用,而那正式的文字,眉眉總要等到第二天郵遞員送來當天的報紙時才能看到。
大旗見到那文字要及時得多。他在一家區辦印刷廠當工人,那種印有&ldo;特大喜訊&rdo;的號外傳單,就是從他的機器裡印刷出來的。他在廠裡印字典紙的精裝寶書;印樣板戲的宣傳畫,李鐵梅、白毛女整天在眼前奔流;印&ldo;特大喜訊&rdo;‐‐那是他們加班的奉獻。他整天穿著廠裡發的直領藍工作服,身上散發著油墨味在院裡進進出出,短而直的領子摩擦著他那生著青春痘的脖子。
眉眉開始等待大旗,最好每天都有特大喜訊。
眉眉不知什麼時候把這儀式變作了對大旗的等待,但她又不相信那就是對他的等待。那本是一天一度最莊嚴的儀式,在那個時刻她是全院的領導,那一句頂一萬句的語言是由她傳達給全院的,她一呼百應,鏗鏘的語言將化作每個人的行動。等待,那豈不成了對這個時刻的不敬重。然而每天的清晨,眉眉還是第一個站在棗樹下等待。棗子已經綴滿枝頭,青青的每一顆都沉重。她望著她擁抱過的流過淚的這棵老樹,有一種背叛了它的感覺。那滿樹新棗懸在她的頭頂,就彷彿要隨時襲擊她的這種背叛。
大旗來了,撫慰了眉眉的不安。
眉眉的突起並非司猗紋那種理解。眉眉的突起實際是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