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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從不曾求饒,至死都護著我。他說能給我的不多,只好傾盡所有。我本無欠於人,不想終歸還是欠了他的,這輩子都還不起。”
她望著虛空,頓了很久,然後自嘲地笑了笑。
“也許,還有最後一個機會,值得我勉力試一試。”
這話意味不明,我正想問,卻見她起身,走至我跟前,解下一塊玉質的腰牌遞予我。
“我說要謝你,這是謝禮。”
看著玉牌上的紋字,我驚道:“清德門的出入腰牌?”
“你們要找的人,在宮裡。”
我尚待問,她辭道:“我言盡於此,無法多言。”
她攏起兜帽,轉身欲走。
我突然問道:“當日,你有沒有寄一方絹帕捎信於我?”
她側身,冷然道:“我一向避你不及,要捎何信於你?”
我趕忙補道:“平陽城門的禁衛,可是隸屬你們靳家?”
見她狐疑地搖了搖頭,我接著問:“若不是,又是歸誰管轄?”
“既是京畿城禁,大約是同兼京兆尹的光祿大夫張實。”
我的心重重地沉至谷底,強烈的負疚感襲來,讓我不顧司馬熾的囑託。至少,要讓她明白自己緣何走到這步田地。
“告發你的密信,是兩月前我派人送給陳元達的。你會悽慘至此,都是因為我。”
我低下頭,心甘情願地預備接受她的打罵,或者推下蓮池。
等了很久,四周沒有絲毫動靜。我心下疑惑,慢慢抬起頭。
她可怖的臉上是一片淡然,恍惚間似乎還帶著笑意。
“方才有一瞬我想,什麼都不說,就讓你帶著負罪感,這樣內疚一生好了。”
她笑出了聲,眼睛裡盈盈似有淚光,接著道:“可是我竟然已不記得,當初為何恨你。”
“後來玄明告訴我,早在一年多前,溫泉宮冊封皇太弟的宴席間,他就已經知道了我與嚴信的事。之所以佯作不知,只因沒找到似如今這一石多鳥的時機。”
話至此,她移開看著我的目光,面帶嘲諷。
“既然能看見你與司馬熾親熱,就能看見我與嚴信親熱。光是想象著當日他的臉色,我就想笑。”
“他自負機關算盡,唯獨算失了人心。他不知道,女子的心意也不是任由他擺佈的。”
我走近兩步,道:“縱是如此,也是我給了他契機。”
“沒錯。你若要這樣想,那便是這樣。愧疚一生吧。”
她冷冷說完,回身往蓮池畔的小徑走去。
片刻後,行至一處假山石旁的她忽然停住,掀開帽簷,回頭。
“劉雲靜……”
她不知道,自己正站在飛舞的結繩桃柳下,一盞幽燈隱隱泛著微芒。天上冬月已褪盡浮雲,灑下清澈無瑕的月光。我想起御花園初見她的模樣,雨後沾風帶露的花草間,一身浣金色華服配上髮間素羽花飾,美得那樣光彩奪目,那樣令人羨慕。就像,現在獨立於靜夜裡的她一樣。
“冷宮西殿,後會無期!”
說完這謎面一般的話語,她不再停留,快步離去。
我與她,終究是後會無期。
三日後,偶然經過的宮人在一片凌亂的靜月光宮發現了高懸於梁間的三尺白綾,還有斷氣許久早已冰冷僵硬的她。太醫驗了屍首,發現彼時,她正懷著四月有餘的身孕。
我終於領悟她那時說的話,“也許,還有最後一個機會,值得我勉力試一試。”
她一定拼命地試過了,掙扎了,可就像宮裡所有的女子一樣,她最終也沒有掙開那雙扼住咽喉的手,那雙名叫命運的手。
臘八那夜她離開後,我在原地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