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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什麼時候了!再說,咱們這地方哪裡在乎這些!」方婆子推了這壯漢一把,「快點!」
餘大叔本名餘才,是隔壁餘家村的人。上無父母長輩,下無兄弟姐妹。年輕時候娶了一房妻子,難產一屍兩命。年輕時候還有人給他說親,但他脾氣犟。念著已過世的妻子死活不願意再娶。拖到二十五六歲,不愛收拾人還活得糙, 漸漸就沒人提給他說親的事兒。
長得虎背熊腰的就不說,脾氣還不大好,日子嘗了村裡的人都離他遠遠兒的。這還是他頭一回被人推搡。推搡他的還是個一巴掌就能呼死的小老太太。
頓了頓,他才虎著臉掀了人家的臥房門簾,將人給抱到屋裡。
掀了簾子進去一眼看到的就是裡頭沒床。
寒酸的幾個破櫃子,地上是乾柴和秸稈鋪好的地鋪。瓦罐整齊地擺在牆角,土坯的牆貼了碎布簾子搪灰。簡陋是簡陋,但地鋪鋪得褥子漿洗得乾淨,衣裳也折得整整齊齊。
日子過得苦,但看得出是個勤快仔細人。
小心翼翼地將人放到炕上。桂花嬸子人一躺下了就起不來,蜷縮在地鋪上痛苦地呻吟。方婆子先前也摔過,腦袋磕到井口磕得頭破血流,當時被人抬起來也是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剛才她離得近,瞧的清清楚楚。桂花的孃家人拽著她的頭髮往井裡推,也不曉得有沒有磕到腦袋。
心裡一著急,她連忙抓著方老漢道:「老頭子,家裡的活兒先放一放,你先去鎮子上找大夫來!」
方老漢本就是個心善的,哪裡能看著人在眼前出事兒:「哎!我這就去!」
正好方家的牛車還在院子裡,收拾一下去鎮子上也快得很。砍好的竹子這會兒還留在山道上,他顧不上,扭頭就趕緊去了。
方婆子著急之下扯了一把餘大叔的衣袖,都忘了方才怕這人怕得不敢說話。等手扯得這一把,她才知這人是真過的邋遢。也不曉得身上這衣裳多久沒換了,袖口輕輕一拍都能拍下泥渣來:「你去外頭燒個熱水,我在這看著人。」
餘大叔被指使的一愣,二話沒說去外頭燒水。
方老漢剛從鎮上回來又折回去,急急忙忙的,引得村子裡都好奇又出了什麼事兒。
有那閒得沒事兒乾的二流子特地跑過來看熱鬧,等曉得是寡婦被孃家人打的事兒頓時有些失望。就說這張寡婦被孃家人欺辱的事兒也不是一日兩日,村裡人都不當事兒了。張寡婦那狠毒的老孃能在外孫被人打死的當天上門找晦氣,還能指望她幹出什麼好事兒?
不過這張寡婦的熱鬧他們可不敢瞧。畢竟這人可是剋夫克子克六親,名聲大得十里八鄉的孩子都聽過。再大的熱鬧他們都不敢看啊。誰曉得這人的晦氣會不會就這麼過到他們身上來?
「掃把星克了孃家人,孃家人上門來討公道了。」二流子們嘖嘖搖頭,說話都是一臉唏噓,「這人啊,命苦是天生的……」
風涼話說了一通,人就在外頭看了一圈熱鬧,走了。
餘大叔將小爐子拎到院子裡,兩根木頭那麼一搓,火就找了。他蒲扇似的大手掰木頭跟狗熊擰棍子一樣,咔嚓一下就擰了一堆。往裡頭吹了一口氣,拎一鍋水過來就開始煮。
裊裊的水汽從鍋蓋的縫隙裡冒出來,餘大叔抬頭看自己養得那群羊一個接一個從山道上下來。領頭的羊脖子上掛了鈴鐺,走一步都噹噹響。後頭的羊就跟著它,一隻沒少。他將手裡的蒲扇一放,起身去外頭把羊趕過來。這是他全部的家當。
羊都趕進院子,他順手將院門帶上。大冷天的他搓了搓凍紅的鼻子,一聲不吭地將方老漢丟在山路上的竹子也給拖進院子裡。等方婆子出來就看到這黑熊哼哧哼哧的幹了不少活兒。
「瞧著是個悶頭棒槌,沒想到還挺能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