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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寒星推了沈環一把,把沈環推到了楊昀跟前去:“人生在世,總有明哲保身之輩,譬如楊大學士,也有賊心不死之徒,譬如這小子,他原是沈府的下人。沈家夫婦身故後,樹倒猢猻散,只他非要討一個公道出來。他要尋仇的是楊大學士,不過楊大學士既不在,也只好小楊大人你叔債侄償了。”
“我叔父不是明哲保身的人……”
“是嗎?小楊大人指天發誓,楊大學士當時絕沒摻雜半點不願牽扯東廠、得罪王沛的心?”
“縱如此,也不至於到殺人償命地步……”
楊昀只是覺得事情不應當如此。但話一出口,他自己都覺得這實在像是辯白,越來越蒼白無力那種。於是姜寒星尚不曾說什麼,他自己聲量先漸低了下去。
“是啊,都是機緣巧合,又沒有人真有殺人意,畢竟人真死了他們錢可往何處取。可小楊大人,瀆職致人死是不是真?貪心致人死是不是真?明哲保身致人死,又是不是真?人人都不肯循律法,人人都有私心,才使沈家家破人亡。然後竟要回過頭來,要留下的人循律法、德報怨、做聖賢?大人,若這便是道理,那這道理也欺人太甚。”
“還是說,小楊大人就是要同我說,這世間公理與正義,也分三六九等,為國為民為大道為公,才算值得,為情為義為我們這等事已落到了身上的升斗小民,便是不值的。”
姜寒星說話時並沒著意咄咄逼人,她眼角甚至仍有笑意在,楊昀卻再說不出話來了。
“我知楊大學士在大人心中,甚重。”
因著身上傷,楊昀外衣只鬆散披在肩上,方才一番爭執,早落下來,姜寒星伸手,幫他整衣襟:“但大人,這世上所有事不是非黑即白,一顆心也不可能永遠是非兩半。說出來大人可能不信,我這人其實一貫不愛欠人情,你那翡翠鐲子我實在是沒法還,所以才上次、這次一直同你說這許多的話。楊大學士都做不到的事,大人就別為難我們,也別為難……自己。”
她剛外邊北風裡吹過,從頭到腳,同聞姨娘房裡那躺著的趙大人估計也差不多,整衣襟手指一不小心碰上楊昀脖頸,楊昀一個激靈:“你……”
“總之事兒就是這麼個事兒。小楊大人體諒不體諒楊大學士的事,那是你們楊家的事,我們管不著。您也管不著我們。”
姜寒星趕在楊昀開口之前縮回了手。
她於東廠就職,平日裡所見所聞,俱是三教九流之輩,禮儀之類講究,自是沒有,言行舉止,都是手段,因此縱在楊昀跟前,她已時常警醒自己要多多謹言慎行,有時也還是,不該上手的時候,也還是上手了。
本來這也沒什麼,偏生這人是楊昀,會心一笑能了的事,他就總要再提起。
弄得姜寒星也跟著覺得指尖燙,一個激靈,轉換作去拎沈環脖頸:“大齊律我也給大人背了,要理由我也給大人講了,大人若不信,自去找刑部案檔查證就是,查證好之後若還想讓人來找我,那也成,但在此之前,再要留人,那可就是小楊大人不遵律法,沒有規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