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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寒星也看向了那具屍體,鬍子格外長,亂糟糟的,只略微看得清鬍子下的臉龐是發黑的,並不能看清楚他究竟長得什麼樣。不過從四品知府,進士出身,想來應該也是體面人。
體面人死後也只能在這亂葬崗小樹林裡發爛發臭。所以命這事,誰說得準呢。姜寒星又瞧了一眼,他整個身子都是蜷縮的,想來死前應該也是極痛苦的。
周臣死的時間比方才那幾具屍體都要早,所以有比方才那幾具屍體更濃重的臭味兒。新鮮的屍臭味同亂葬崗裡經年不散的死人氣是不一樣的,後者姜寒星可以忍,前者卻不能,於是她一邊看著,一邊掩著鼻子,略微退後了一些。
“嘴唇發紫,看起來確實像是中了毒。”錢仵作根本沒察覺到她後退了,他已經完全沉浸在這屍體裡了,正忙著把周臣的衣裳撥開,又從箱子裡掏出來了一柄小刀在他肚子上比劃著。
然後,輕輕的劃拉開了。
血都已經凝固了,刀劃上去也並沒血流出來,只看見錢仵作輕輕往兩邊一使力,五臟六腑便隨之顯露出來,烏七八糟一片。姜寒星頓時有些承受不住,扭過了頭去。
錢仵作這才發現了她異常,一邊換換新的奇形怪狀的工具,一邊譏笑她:“不是要學習嗎,怎麼這麼一會都堅持下去?”
“能堅持自然是好事,但真堅持不下去了也不必為難自己,”姜寒星很振振有詞,“人生畢竟苦短,自然還是怎樣高興怎樣來嘛。”
說著,她已經退到吳荃身邊去了。
“年紀不大,歪理倒是不少。”錢仵作這樣說著,卻並沒再勉強她。
吳荃的視線依舊落在遠處,不知是在看山,還是在看河。姜寒星略一沉吟,到他身旁站定了——她方才同錢仵作說話時,他一句話都沒說。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姜寒星順著吳荃的視線看過去,開了口,“頭兒想什麼呢?”
吳荃這才收回了他的視線。他看著姜寒星,月光很亮,卻依舊並不能看清對面人的臉,所以他問:“正陽門大街的案子,為何會來幫我呢?“
他想裝作這個問題只是他隨口問的,只是沒成功,他聲音裡全是困惑與耿耿於懷。但姜寒星並不因此就去拆穿他,只是反問:“頭兒呢,頭兒現在為什麼這麼幫我?明明我當時其實也並沒幫上你什麼忙。”
“你回答了我的問題的話,這個問題就根本不用我給你答案了。不過既然你問了。因為我覺得你一片真心實意,但我現在很怕就只是我以為而已。”
當然只是你以為而已。姜寒星心裡這樣想著。
當然,她沒把這樣的想法付付諸於口。她並不是這般刻薄的人,何況人家還剛幫了她。
姜寒星斟酌了一下,笑了起來:“嗨,什麼事不是‘我以為’呢。只是我覺得吧。這樣以為了便不要再那樣以為了。就比如報恩這事,滴水之恩作湧泉報也好,厚著臉皮就不報也好,甚至恩將仇報都好,就是莫要又想報恩又覺得不值,往前往後都難受,為難的不還是自己嗎。”
但吳荃猶自不肯放棄:“可是前因後果總要知曉,不知原委的恩算什麼恩,萬一是仇呢?”
“我說句話,吳兄可別生氣。”
“咱們衙門這種地方,能在你落魄時伸出的是手,而不是踹過來一腳,便已經很值得感激了,怎麼,吳兄難道還指望在這種地方講什麼情義嗎?”
吳荃沉默了一下,也笑了起來:“是啊,在這種地方,怎麼還要想著講情義呢?”
“行了,你們兩個可以過來了。”正此時,錢仵作衝著他們兩個招了手。
姜寒星看見他招手,便不再看吳荃,而是向他走了過去:“這麼快?先生好麻利的手上功夫。”
“又不是醫活人,死人而已,還要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