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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來越精神,每當狐狸吹完一曲,都會及時鼓掌叫好。
於是,狐狸的眼神越來越迷濛,象月色一樣迷濛。
也不知是不是過了子時,反正月兒已過中天,狐狸終於放下竹笛,滿面無奈地看向我:“大嫂,山頂風大,你還是……”
“不怕不怕。”我放下茶杯,彎腰從竹躺椅下揪出狐狸昨晚披在我肩頭的那件外袍,攤開來蓋在身上,舒舒服服地嘆了口氣:“山頂確實風涼,幸好我早有準備。果然人做事考慮周全一點,是不會吃虧的啊。”
又看向狐狸,笑問:“六叔,下一曲是什麼?”
狐狸看著他的那件外袍愣了一瞬,微笑答道:“春鶯兒。”
這回輪到我愣了一瞬,搖頭道:“這首曲子太過悲切,有負今夜這清風明月、綠樹松崗,不好不好。”
狐狸看我一眼,淺淺地笑:“若是大嫂覺得春鶯兒天各一方太過悲切,不如我將這曲子改一改?”
我來了興趣:“如何改?”
狐狸但笑不語,笛橫唇前。首先吹奏出的仍是我十分熟悉的旋律,幼時娘拍著我入睡時,經常哼著的便是這首《春鶯兒》。麗日和風下,春鶯兒成雙成對於枝頭婉轉歌唱,偶爾交頸依偎,春光無限。
我刻意不去想曾經與某人在柳下唱這首曲時的場面,只微眯著眼,專注地看一襲白衫的狐狸站在松樹下動情吹笛的瀟灑模樣。
笛音漸急,顯示著一場暴風雨即將到來,隨之而來的將是兩隻鶯兒被打得天各一方。
我情不自禁地閉上眼睛,以為這樣便可以聽不到後段慘虐的笛音。
就象以前偷看秀才爹私藏起來的豔史稗聞,若遇那等好人被冤、愛侶分散的橋段,我便會跳著看過去,拼命翻到沉冤得雪、破鏡重圓的那一頁。
以為真正的人生也是那樣,即使好人被冤、愛侶分散,只要翻上幾頁,便會沉冤得雪、破鏡重圓。
從北上投奔江府到今日站在這雞公山的山頂上,兩年時光,終於讓我明白,戲文真的是演來哄人的。
風雨一波狂似一波,偶爾有春鶯兒的啼叫,那是它們被打得羽毛盡溼,悽惶地鳴叫。
燒吧。
燒吧。
我禁不住要掩耳而奔。忽然間,狂風息止、暴雨消散,一縷陽光悄悄從烏雲的縫隙中射出,照在柳梢上。
笛音漸轉歡快愉悅,還有著熬過暴風雨後的明淨與清爽。
春鶯兒用喙嘴梳理著溼透的羽毛,然後,歡快地、苦盡甘來地啼叫了一聲,在陽光中振翅而飛,飛向絢麗的彩虹。
“這個、真是你臨時改的?”我不可置信地望向狐狸。
“大嫂覺得怎樣?”狐狸用修長白淨的手指將竹笛撥得滴溜溜地轉,含笑問我。
我看不得他這種得意的笑容,便道:“若能將詞一併改了,就更妙。”
說完我打了個呵欠,掩著嘴道:“雖然很困,但總得等六叔改了這曲詞,我再去睡不遲。”
話音剛落,狐狸已淺聲吟道:“驟雨潑柳,烏雲蔽日,驚破春鶯夢。傷心獨唱,恐是孤殘身。勸鶯兒、卻悽惶,待風止雨歇,綠柳蒙翠,獨向長虹,一笑覽乾坤。”
我瞠目結舌地望著狐狸,狐狸卻微微一笑,欠身道:“大嫂困了,少寨主肯定也困得不行。為了讓大侄兒不難受,我只有拼了命做出這曲詞,大嫂可還滿意?”
我無語,站起來,面無表情道:“六叔對侄兒倒真是體貼。”
狐狸一笑,輕輕踢上阿金和阿聰。兩個少年揉著眼睛站起,阿聰打了個呵欠,背起竹躺椅,絮絮叨叨道:“以後大嫂若要來聽六當家吹笛子,可別叫我。睡得迷迷糊糊的,聽到笛子聲,總以為是鬼哭狼嚎,嚇得我做了一場大大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