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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樹似的被連根拔起,像一塊石子似的被衝出去了。
他總結一下自己落到什麼地步。他在自問自答。失敗是一份口供記錄。無論哪個法官都不會比一個人的良心更瞭解自己的案情。
他在失望之餘,心裡多麼悔恨啊!
他想把問題弄清楚,解剖自己的良心;這是痛徹骨髓的活體解剖。
他的離別造成了不幸。這次離別是他主動的嗎?在發生這些事情的時候,他是自由的嗎?不。他感覺到他當了俘虜;逮捕他,拘留他的是監獄嗎?不是。是鐵鏈嗎?不是。那麼是什麼呢?是粘膠。他陷在榮華富貴的泥沼裡了。
誰沒有遇到過表面上自由自在,而實際上卻是翅膀受到束縛的情形呢?
他覺得好像看到一張張開的網。乍看起來好像是誘惑,其實卻是囚禁。
儘管如此,他的良心還是在追問他,他完全是被動的嗎?不。他接受了人家給他的東西。
從某種程度上說,這是暴力和突襲,不錯;可是從某種程度上說,他是有意讓人家這樣做的。他讓人家把他帶走,不是他的過錯;可是他不應該讓人家使他陶醉。曾經有一個時刻,一個決定性的時刻,問題清清楚楚地提了出來。那個巴基爾費德羅曾經把格溫普蘭放在兩條道路中間,並且清清楚楚地告訴他,只要說一個字就能決定自己的命運。格溫普蘭很可以說:不。他說了:好。
他一時輕率地說了一個“好”字,於是就發生了所有這些不幸的事件、格溫普蘭現在明白了。這是他這個“好”字的痛苦的回味。
這當兒,他自己盤算著,一個人收回自己的權利,接受自己的產業繼承權和自己的房屋,一個貴族接受自己祖先的爵位,一個孤兒接受自己父親的姓氏,難道真的是十惡不赦嗎?他接受的是什麼?屬於自己的權利。誰給的權利?上天。
於是他心裡起了一種反感。接受這種東西太愚蠢了!他做的是一筆什麼交易!多麼蠢笨的交易!他同老天爺做了一筆折本生意。什麼!為了二百萬的年金,為了七八個爵位,為了十一二所宮殿、城裡的大廈和鄉間的城堡、一百名僕從、幾隊獵犬、幾輛馬車、幾個紋章,為了做法官和立法者,為了像皇帝一樣穿紫戴金;為了做男爵和侯爵,為了做英國的上議員,他居然把於蘇斯的篷車和蒂的微笑交出去啦!為了使人慘遭滅頂的動盪不定的海水,他交出了自己的幸福!他拿珍珠去換海洋!瘋子!傻瓜!他上當了!
可是這兒產生了一個堅強有力的抗議:在他被企求富貴的熱望迷住的時候,並沒有什麼不健康的地方。如果他放棄了,可能是出於自私自利,說不定他有責任接受下來。他突然變成了爵士,應該做些什麼呢?錯綜複雜的事件往往使人思想混亂。格溫普蘭也是如此。責任有時會發出好幾道方向不同的命令,幾乎可以說它們是互相矛盾的。格溫普蘭碰到的正是這種情形。這種混亂的命令使他不知如何是好,特別明顯的是,他沒有拒絕從科爾尤行宮到上議院去。我們在生活當中,所謂上升其實是脫離安全而走上危險的道路。那麼哪條路是直路呢?我們首先應該對什麼人儘自己的責任?對自己的親人,還是對整個人類?難道不應該從小家庭過渡到大家庭嗎?我們越往上升,正直的良心受到的壓力也越大。位子越高,責任也越重。權力增加了,責任也跟著加重了。我們往往會同時碰到好幾條道路,這也許是我們的錯覺吧,不管我們走哪條路,好像都是出於良心的指示。走哪條路?走過去呢,還是停在這兒?前進,還是後退?怎麼辦?責任也有這麼多的岔路,實在是怪事!責任也可能跟迷宮一樣。
再說,如果一個人有一種理想,如果他是現實的化身,除了血肉之軀以外,還是一個人類的象徵的話,他的責任豈不更使人迷亂嗎?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格溫普蘭才又柔順,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