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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忠是死在慎刑司的。
送他去死的那盞鴆酒是他的師父李玉親自端來的。
看到李玉滿面沉痛地端來那盞鴆酒的時候,進忠並沒有像其他註定要在慎刑司死去的人一樣感覺到恐懼或是不甘,他微笑著接過李玉遞過來的小瓷盅,道:“終究是我辜負了師父的栽培,只希望不要連累師父才好。”
李玉沒有說話,他怕自己一開口,便被進忠發現自己的異樣。
進忠向來都是聰明的,比這宮裡頭的許多人都聰明,可惜就是太聰明瞭,才走到今日這地步。
進忠漫不經心地看了眼小瓷盅內的鴆酒,和平常的酒並無什麼差別,憑他這些年喝酒的經驗來看,這就應該是宮裡頭的主子們最喜歡的酒之一——玉泉酒。
看來,他師父還是想著他的。
進忠唇角微勾,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一股說不出的風流婉轉在陰暗潮溼的慎刑司牢房裡盪漾開來。
進忠修長白皙的右手輕抬,將小瓷盅內的鴆酒緩緩將飲下——
這一輩子,他恨過,卻從未悔過。
甚至,他隱隱有些慶幸,自己在如此年富力強的年歲裡便死去了,他雖然算不上一個完整的男人,但他依舊和世間所有完整的男人一樣,他愛這這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物,和美好的人。
那是乾隆八年的冬天,那是一個溫暖的冬天。
十五歲的進忠已經拜御前總管太監李玉為師父八年了,他幾乎已經忘記了年幼時的飢寒交迫,也忘記了剛剛進宮時所受到的欺凌和虐待。
和他略有些木訥的師兄進保相比,他甚至不像一個閹人,更像是一個帶點風流習氣的世家公子。
這一天,進忠領了差事去啟祥宮傳皇帝的口諭,等傳完了口諭,拿了啟祥宮的掌事姑姑給的荷包,便帶著玩世不恭的笑容準備回養心殿交差去了。
啟祥宮和養心殿之間的距離就不遠,不過幾步路的事,進忠實在沒想到就那麼幾步路,他竟然還能碰到一個讓他此後餘生都心心念唸的人。
雖然這是一個暖冬,可那人身上穿的衣裳依舊顯得單薄了一些,她正吃力地抱著一盆巨大的佛手往啟祥宮而來。
進忠也就是閒閒地看了一眼,這宮裡頭過得悽慘的奴才海了去了,即便他是慈航普度的觀世音菩薩,恐怕也渡不過來。而且,他實在看不上像花房、四執庫這些地方的奴才,就為了那點子微末賞賜,就能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來。
呵,一個小姑娘就敢獨自搬那麼大一盆花,若是砸了,恐怕又是一頓好打啊。
進忠輕蔑地笑笑,便依舊大搖大擺地走到宮道中央,甚至他想故意撞一下這個迎面而來的粗使宮女。
在御前久了,從來都只有其他人避讓他的,哪裡有他避讓人的,自己都離她那麼近了,她居然還沒有避讓,合該受些教訓。
況且,他實在看不上這些總是一臉悽苦的同行,總以為在這個吃人的宮裡,還能靠著賣慘換來一份安慰,真是天真。
可進忠不知道的是,飽受啟祥宮眾人羞辱和虐待的魏嬿婉早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和死人相比,她不過是多一口氣罷了,若非宮女自戕是大罪,還會累及家人,她早就一頭跳進御花園的井裡去了。
所以,她根本沒有看見迎面走來的進忠,還是一路歪歪斜斜地朝著啟祥宮的方向走著。
無論是進忠還是魏嬿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撞到對方的,兩人只聽“砰”的一聲巨響,那個巨大的花盆便已經落了地,黃澄澄的佛手可笑的和一地的汙泥滾在一起,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幾乎是習慣使然,魏嬿婉的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卻已經老老實實地跪倒在地了。
魏嬿婉想象中的狠狠一腳並沒有向她襲來,她大著膽子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