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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又猶豫的看了一眼立在一側的馮葭。
馮葭熟練的將姜、醋倒在一方白巾上,捂住口鼻,只道:“若這具屍體真是王大,他養我十三年,已如家人,我自然不怕,若不是王大,那便與這兇手脫不了關聯,既是仇人我更不怕。徐仵作只管驗屍即可。”
徐仵作便不再作答,手腕用力,走刀不徐不疾。
“王大”的屍體從喉嚨處割開,鮮黃的油脂沿著行刀刀軌跡一股股的冒出來。
訟師只覺腸胃翻湧,轉身奔走,扶牆哇一聲吐了出來。
圍觀百姓中也隱隱傳開乾嘔聲。
徐仵作手裡沒停,刀如龍蛇遊走,一氣呵成,但還是尋隙微微側目,撇了身後人一眼。
女子約莫十三四歲,穿著一身破舊的布衣,桃木釵子斜斜插在髮髻,襯的她臉龐消瘦憔悴。五官明朗清致,琉璃般的杏眼上偏生了一雙英氣十足的眉,腰身很細,身段窈窕,像是三月春風裡搖曳的柳條,柔軟卻堅韌。
她的眼睛緊盯著屍體,臉上從始至終都無半分不適。
半柱香後,徐仵作收刀,跪於堂中。
“徐老,如何啊?”
“回知府相公……咳咳……死者為男性,按照骨縫推斷年紀應在五十上下。喉嚨處呈現深褐色,但腸胃裡卻無毒藥殘留,後腦勺有碗狀傷口,考慮是被鈍器砸擊後腦致死,死後被人灌毒。死亡時間應是三月十四,也就是前天夜裡到昨天白天。右肺燻黑,異於常人,因常年與油煙相伴。雙腳長度有明顯差距,是個跛子。”
“不是毒發?竟然是被人死後灌毒?可其他三人都是毒發身亡啊……”
“五十上下……還是個跛子?”
“那這屍體真不是王大呀!王大正是三十壯年,而且這徐老也說了,此人與油煙相伴,這王大是個獵戶啊,跛子更無從談起啊!”
真是咄咄怪事,這好端端王大的屍體變成另一個人?還是死後灌毒?是要掩蓋什麼?此人又是誰?與兇犯有何聯絡?為何死後會被水浸泡過?真正的王大去了哪裡?是死是活?知府揉了揉發漲的雙眼,茫茫然然。
又發現一大疑點:“徐老,你說這具屍體的死亡時間是在前天夜裡到昨天白天?可是先前衙門仵作怎麼驗出的是今日晌午?這其中竟有一日之差?”
徐仵作道:“回稟知府相公,這具屍體發白浮腫,兩眼凸起,應是死後被凍在冰水裡一夜,溫度原因導致屍斑形成緩慢,衙門仵作才錯認死亡時間。”
堂中一片沉靜。
眾人俱陷在此案的撲朔迷離之中,理不出個思緒。
“若沒有其他事情,咳咳……老夫就先行告退了。”徐仵作背起木箱,衝著知府拜了拜,隨後拖著一條殘腿先行離開了。他佝僂的身影沒出衙門府多遠,只覺得有道目光從他離開時便一直追隨著他,不由微微轉目。
那個像柳條一般纖細的少女。
她立於堂中,午後的陽光照得她一身通透,無瑕無垢,目光幽深如潭水,此刻正緊緊盯著他。
徐仵作收回目光,似渾不在意,深一腳淺一腳的走遠了。從衙門口走到西街,那佝僂的身軀最終進了街口彎處便再沒了蹤影,不多時,一身暗紫色錦服,頭戴紗冠的年輕少年走了出來。
他緊抿著薄唇,氣質淡漠超脫,不似凡塵俗物之人。遙遙看了那府衙的方向,眼神冷冽似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