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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泠沒有否認。他說，若我消失了，即使魄散魂飛，逆天而行，他也會找到我，陪著我。
“可你得明白，都說神愛世人，我們是神明，卻叫人平白折了壽數，又斷了命裡註定的良緣。楚泠啊，我終於明白了，我自是貪圖安逸，耽誤了修行，可你修為深厚，仍不能再有進益，原來都是因為如此。”
我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脾氣，也許我該感動才對，可脫口而出的都是無奈與失望。大約這一世的陵光神君修行不易，更明白為神為仙一場，斷然不是用來滿足一己私慾的。
可我心悅的人仍然是他。
他道，他如何不是瞭然於心，可磋磨了成千上萬年的情感翻騰上來，神仙也顧不得許多。
“我求了酆都大帝，不會難為那個女子，又贈予他們來世極好的氣運。當初下界，再沒有更好的法子了，我也知道，如此一來，終究是拉了無辜人陪葬，只能盡力去彌補。”
生而為神，真的也很無奈吧。什麼不傷不老，不死不滅，揹負著沉重的罪孽與懊悔，活生生熬過一年又一年罷了。凡人尚可以一死而解脫，我們不可以。
後來，我知道得越來越多，想得越來越明白。那個女子的一生都是甜的，她無謂為了多活幾日，受盡煎熬心酸。那份痛苦是我帶給她，那位年長的守墓人若早知她非我轉生，只怕早就設法將我元神驅趕出去，還她一世喜樂平安。
過了幾年，我又悄悄下界去一次，那座陵墓莊嚴如舊，守墓人卻不見了，換了黑壓壓一片守陵將士。我也沒尋到那隻腓腓，估計是被誰給帶走了。
我在陵墓四周遊蕩了很久，說不清自己在尋找什麼，離火氣息消散殆盡，熟悉感也蕩然無存。我掐指結個符，想留下些痕跡，又乍然覺得實非必要——她徹底消失在天地間了。
遁入輪迴，踏進六道，這個世上，再沒了當初一位可憐人。
回到南天，我很失落。總有法子能讓我放鬆，比如漫無止境的修行，兵書也很好看，我整日將自己關在內殿，除了伏案批閱神務，便是捧著書卷，讀得津津有味。
這樣的日子過了約莫二三百年，忽然有侍女來報，父神降旨，陵光神殿新撥了個守衛。
那天，我終於得見火鳳其人，也當了結了一樁夙願。寒暄幾句，隔著輪迴，我沒有多少重逢之喜，只是感激這位大人當初的誓死追隨。
又過了幾百年，我渡了兩道天劫，也能從容斬殺百鬼，降妖除亂。某天我眼痠睏乏，丟了兵書正在小憩，出乎意料接到三十三重天宣召。
父神敕封我為九天玄女。
哦，傳授兵法，匡扶正義的應命女神。諸天道賀，可我總覺著，這分明是被明升暗降了。不過還好，南天仍是我的，多了些瑣碎雜務而已。下世的人自有他們的法則，沒到了那過不去的坎兒上，誰也不會想到求天神授業。
其實我隱約覺著，他們也越來越不相信神明瞭。千百年白雲蒼狗，凡人會精進，天神也會隕落。火鳳道我多慮，即使真如此，那也是天命有數，再擔憂也無法改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