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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蹼,在空中形成團團呼嘯的彩色的雲。片片飄飛的羽毛在輕風與陽光下悠悠晃晃,像些既不安靜也不沉淪的精靈。
隨著水中綱繩漸漸減少,大網的前端開始露出水面,“U”字形網口終於對準了陡岸與沼澤接合部那片狹窄的、令許多捕獵者可望而不可及的堅實沙灘。
“U”形網口越來越窄。
看著網前魚群的騷動,水面掀起的橫橫豎豎水紋,劈啪的魚躍越來越密集,人們的動作也越來越快。腳板將堅實的沙地踩成一個個深深帶水的沙窩,拔腳時發出“嗚”地一響。牛皮腰帶將他們空洞洞的肚腹勒成拳頭大小,人變成一個脆弱得難以置信的倒“7”字。他們稱為“螳螂腰”。這十幾個“螳螂腰”拉動千萬斤的大網,他們只能低頭呻吟,無法放出像長江縴夫那樣的高亢號子。走一步,“哼!”走一步,“哼!”前額和脖子上青筋暴突,汗如雨下。
當長長的綱繩完全上岸,兩側網衣接近淺灘,一個他們稱為“鎮卡”的崗位出現了。魚網上岸時,網底隨繃直的綱繩漸離水面,造成走魚的空隙。這時就需要有人將抬頭的網底壓住。這是一項技術性強、極其繁重又充滿危險的工作。它一般由身強力壯又經驗豐富的老漁家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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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這水太嫩了(3)
一邊是秦天,一邊是順子,兄弟倆扛起這義不容辭的工作。
雖然已經紅日泱泱,霜後的湖水仍然寒冷徹骨。秦天已是一塊不停淬火的鋼鐵,一會兒汗流浹背,一會兒又寒入骨髓。他們站在齊腰的水裡,曲背弓腰,用雙手掣住網的底綱,抗住巨大的上抬的力量。這樣,幾乎就只有背脊和屁股暴露水面。臉孔挨著起伏跌撞的波浪,必須講究呼吸,以免嗆水。
魚群現在完全成了甕中之鱉。隨著水面一尺一寸地壓縮,一個個危險、大難臨頭的訊號在魚群中反覆、迅速傳遞,它們下潛上躥,掀起陣陣紊亂不堪的、雜草般的浪花。它們朝網上撞,朝泥裡鑽,無可奈何時便憤怒地騰空而起。幾條,幾十條,上百條魚,搖頭擺尾,在陽光下閃動銀粼粼的身子,劈啪而起,在空中緊張四望,然後頹然地重重地甩了下來,叭啦叭啦,飛花濺玉。空中失敗了又從同類密集的軀體間鑽縫覓路,不能忍受太多無奈無聲的吶喊,又一次拼盡全力跳躍,渴望長出翅膀卻一時長不出翅膀來,只能痛苦地下墜。儘管頭暈眼花,稍歇片刻又開始上窮碧落下黃泉的逃生大混亂。
鯉魚、青魚、草魚這些形體較大的魚跳躍得很雄壯激烈,卻因過於笨重不能頻頻跳躍。鰱魚、鱅魚跳躍最高,帶著呼嘯,扁扁的身體在空中就像戰場上片片翻飛的大刀,寒光閃爍,氣勢逼人。它們也不能持久,但為數最多,你無法辨認它們是張三李四。它們有時數十條同時躍起,青花花的水面頓時被它們反射的陽光輝映得一片慘白,身下帶起的水柱彷彿剎那間拔地而起一片水晶森林。這些大魚紛紛躍出時,似乎在互相呼喚,不時有嘶嘶嘰嘰的鳴叫,互相碰撞,接著一起昏頭昏腦掉下去。
毛花魚、游魚、鰟鮍魚就景象不同,它們始終是上層水面最浮躁頑皮的一類。它們幾乎不再遊動,純粹只在那兒蹦跳。隨著大網前挪,它們也蹦跳著前挪。雖然不能創造雄壯激烈的場面,但它們是無數沒有約束的蝗蟲,跳得不高,卻密集得讓人眼無法辨認。只覺得水面就是它們,它們就是水面,是顫抖的、痙攣的、開花的、膨脹的水面。它們的聲音非常細密,正是一鍋爆炒的豌豆,在盡情分裂,在細紛紛地爆炸。它們身體和它們激起的水花,形成厚厚一層霧障,沉甸甸地,斑斕無比,暢快無比。
水面的動靜可以看到,水下的動靜就無法觀察了。
那些鯰魚、才魚、河鱔(黑鱔和白鱔)、沙鰍,以及河蝦、螃蟹,它們在水底創造著同樣迷人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