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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時常坐在几案邊獨酌,一本正經的眉目間含著幾分薄愁,冥思苦想的認真模樣,讓人莫名地想搗亂,意即,想胡亂地調戲他一番。於是我開了妝奩,紅紅綠綠抹一臉柳暗花明,趁著半醉的酒意,懶身往他懷裡鑽。我平躺在他腿上,煞有介事地眨巴眼睛,媚聲問道:“我美麼?”
他執杯的手就那樣懸滯在半空,酒在嘴裡停了很久,花了好些力氣才吞下。他為難地看著我,半晌後怪異的表情漸漸融化,帶著狡黠的惡意,伸手在我臉上將“如花”的妝容抹得更花。同時放下酒杯,俯身由淺入深地吻我。他的手在我的衣裙間遊離,撩起若有似無的癢。就這樣,一場調戲驟然變成反調戲。我總是乖乖認命,一面在心裡安慰自己“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若說先前與他是一幅淡雅的潑墨山水,如今的日子就是細緻的工筆庭院。前者是相安無事的細水靜流,而後者則是慾念交織的濃墨重彩。
因為有他相伴,無論何種,都令人心生歡喜。
二月末,這堪稱完美的畫作忽然間入了極不相襯的雜色,並自是章法大亂,畫不成幅。
那是一個清晨,我們懵懵然起身時,站在門口的阿錦神色緊張地稟道:“昨夜,皇上來過。”
所有舉動霎時停住,我們心領神會地互看一眼。好似囚犯偶然逃獄,趁著追兵未到,雖偷得半日悠哉,但心裡從未忘卻前途註定兇險叵測。我們等了許久,懸而未決的惡果終於落實,氣餒之餘竟有不知名的安心。這一刻,終於還是來了。
“皇上不讓人通稟,悄悄進的東閣。”
不消說玄明昨夜看到了什麼,總之他不會高興。我低頭扒拉著衣衫,掩飾心裡的焦急。
然後我聽見身後淡然的聲音傳來,司馬熾說:“雲靜,我們逃吧。”
作者有話要說:
☆、第 57 章
有時候你會訝異於時過境遷的威力。當日的種種阻礙倏地蕩然無存,一切水到渠成,彷彿理應如此。所以他會提起出逃,而我亦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在輕裝簡行策馬南奔的途中,我才意識到事實並非如此。
也許彼時的司馬熾確然已經無牽無掛,可我不是。祖父的辭表尚未獲準,劉氏一族還在平陽,宮裡的姑姑姊姊前路未卜……對我來說,一切都沒有改變。所以其實,什麼“水到渠成”“理所當然”都只是自欺欺人的話。
司馬熾的毛氅披風狂亂地翻飛著,恍若暴風中不知所措的白蝶。我緊跟著他,眼角忽的有些溼潤。我終於還是成了故事裡拋家棄族的蠢笨女子,不計後果一意孤行,為了所謂的愛情,在冬夜裡出奔。
祖父會說什麼?是否會說,他是你的夫君,出嫁從夫當然是為女子的本分。若玄明遷怒,全族面臨誅滅之刑時,他又會如何?如果可以選擇,他會否像靳準為保全多數毫不猶豫地棄卻靳月光一樣棄卻我?畢竟,賢能如他,也曾為了劉氏一門棄守新興城,降敵蒙辱。
我沒有給祖父抉擇的機會。因為在他們與司馬熾之間,我選擇了後者。此時我終於理解祖父當初的難處,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時的碾碎人心。別無他法,只能留那一半人心在身後,任它支離破碎。
起初我們想帶著阿錦一起逃往豫章郡。她不肯走,說萬一有人發現,留她在雲林館也好多拖延些時日。此外,她不經意地回頭望了一眼大門,道:“阿守讓我在這等他,我想,還是等一等。”你能從平和的話語中分辨出一個女子的決心,知道何時可以再勸而何時只是徒勞。所以我沒有勉強她。
逃亡的路途艱辛異常,免不了風餐露宿,甚或幕天席地。司馬熾謹慎地避開官途大道,仔細挑選小徑,有時遇上荊草叢生的野地就需下馬牽行,兩三個時辰下來,臉上手上往往傷痕遍佈。也有餓肚子的時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