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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漢直直地立在玻璃窗外,他和沈霄都不是第一次被送到這家醫院。但每一次都是獨自養傷,他們兄弟從來沒一起執行過任務。
戰爭時期任務疊著任務,互相聽說受傷了在養傷,也就是暗自祝禱對方安好,沒有時間沒有辦法去陪伴。
所以這是他第一次看見他哥受傷,第一次親眼看見沈霄掙紮在生死邊緣。
看血脈至親命懸一線,甚至比自己命懸一線更艱難。
他看見沈霄的疲憊和傷痛,他的哥哥不再是無堅不摧的。
這個認知讓他訝然,卻不知道是訝然「我哥居然不是無堅不摧」還是「我居然到了三十歲還在崇拜我哥」。
他聽見腳步聲,不必回頭,玻璃上映出人影。醫生與守衛都敬禮,衛敏存停在他身後。
沈漢沒有向衛敏存致意,此刻他們沒有軍銜高低,站在這裡不過是兩個關心沈霄的人。
沈霄像有一根無形天線,在強光的消毒室內猛然揚頭。身體赤裸,水流衝進他的眼睛,從他頭髮裡流出,但他看的確實是衛敏存的方向。
醫務人員為衛將軍開啟傳聲器,室內強勁的水流聲湧出,不多時,沖洗時間到,水流停住,只剩水滴一滴滴落在沈霄肩背的肌肉上。
「活下去。」衛敏存開口。
沈霄精疲力盡卻不以為然地牽動嘴角,傳聲器裡只有他忍痛呼吸的聲音。
衛敏存加重語氣,「……這是命令。」
沈霄甩落水珠,目光像釘子釘向衛敏存,明明赤身露體,狼狽落水,卻驕傲如一個皇帝。
「屬下儘量。」
凌晨時分,沈漢手臂撐著大腿,坐在醫院長椅上。
他身材高大,穿著制服軍靴,如果不是在軍部直屬醫院,早已成為年輕的護士和女病人的目光焦點。此刻他卻能獨自一人,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外,在一整夜的緊張疲勞後終於放鬆。
他閉起眼,合上眼簾才感覺到眼睛乾澀,一合上就不願再開啟,只想陷入黑暗好好睡一覺。
但不行,這一夜發生的種種讓他的感官重新回到備戰中最敏銳的狀態,嗅到任何一點風吹草動的影子都不得安寧。
有人來到他面前,沈漢張開眼。
年輕人站在他面前,換了一身軍裝襯衣,在破曉以前最黑暗的時刻,襯衣白得像陽光。
「我打擾您休息了?」那雙水潤的眼睛裡有些自責。
沈漢搖頭,恰好相反,他需要看見莊燁身上的光。卻沒有站起身。疲憊還佔據著他的身體。
莊燁遞出一個儲物牌,「我請莫少校為您拿了備用的衣物,天快亮了,您大概想洗漱一下……還有什麼事是我能為您做的嗎?」他小心地在沈漢身邊坐下,「比如……通知伯母?」
這當然是一件旁人猜測中非常棘手的事,告訴一個母親他的兒子生死未卜。這件事會加倍地困難,如果承擔告知責任的人是這位母親的另一個兒子。
沈漢深深吸一口氣,然後就像恢復一些精力,「我已經留過言了。」
「……這一定很不容易。」莊燁低聲說。
「不,」沈漢到此時還不願悲傷,甚至看著他一笑,「我告訴她兩個好訊息:昨夜,她的兩個兒子都做了他們認為對的事;並且經歷昨夜,他們都還活著。」
第三十九章
他真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莊燁眼眶酸澀,忍不住眨去眼裡的濕潤。
年輕人微微低頭,挺直背,並起雙腿,認真地坐著,沈漢卻靠向長椅靠背。
他們一前一後錯開,莊燁心頭壓著一些沉重心緒,卻因為在沈漢身旁感到安心。聽沈漢的問話打破寂靜,「很失望嗎?」
莊燁一怔,沈漢分明閉著眼。閉著眼的男人說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