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之舟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八零中文www.80zw.tw),接著再看更方便。
第十章(3)
郭永祥是一個小地主,既無功名,也無賢名,不知內情的人都不敢相信他是兵部尚書的乘龍快婿。就像一個艱深的謎團,年輕人怎麼猜都猜不透,但上了年紀的人卻都知道這是英年早逝的郭舉人和毛尚書指腹為婚的結果。郭永祥諸多與眾不同的表現,總讓別人懷疑他自命不凡,所以才送他一個綽號叫“郭不同”。可是,他自命不凡的地方卻常常是不該自命不凡的地方。地處黃河以北的這片土地,在明朝洪武年間曾被一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變成了一片血海。在那場大屠殺中,包括東雍陽村和西雍陽村在內,方圓兩百里的城池和村落均被夷為平地,人間煙火蕩然無存。導致這場大屠殺的原因,據說是明朝悍將常遇春將軍發現自己的軍隊和元朝的軍隊在此地的戰爭之所以遲遲不果,是因為此地的鄉民全是冥頑不化的奸佞小人,明軍來時曲意逢迎,紛紛打出寫著“驅逐韃虜恢復中華”字樣的牌子,元軍到後卻真心侍候,又紛紛打出寫著“元朝大軍保境安民”字樣的牌子,而到了後來,他們索性把這兩句話寫在一塊木牌子上,一正一反反覆使用,使戰爭拉鋸般遲遲不果。常遇春將軍一怒之下,命令自己的軍隊把陽奉陰違的奸佞小人砍殺一空,以便迅速結束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直到今天,雍陽鄉民仍眾口一辭地說他們都是洪洞移民的後裔,與那時的人非親非故。可是,郭永祥卻不知深淺地說,那場大屠殺百密一疏,郭家是惟一的倖存者,言外之意無非是說李家根深蒂固,源遠流長,結果卻不打自招,郭家是奸佞小人後裔的壞名聲不脛而走,鄉民飯後茶餘的話題中於是平添了一項笑料談資。不僅如此,他的胞妹嫁給了吳浩宇的侄子,這一關係決定他是吳浩宇的晚輩,可他偏偏不認這個輩份,只管一廂情願地和吳浩宇稱兄道弟,而不管人前背後,也不管妹妹和妹夫有多麼難堪、多麼難過。他的理由是年齡相若的人大可不必計較輩份,只管胡叫亂答應就是了。可是在郭氏宗族中,對於那些必須叫他一聲“爺爺”的族人,哪怕比他大了二十歲,一旦不按輩份跟他亂打招呼,他就不依不饒,直到族人當眾叫他一聲“爺爺”,他才會心滿意足。如此與眾不同的德行,即便他確是一個不念親情而敢於大義滅親的人,宗雪竹也很難相信他的控告。
於是,面對一樁既無人證又無物證僅憑一紙控狀就引起朝廷重視的陳年舊案,宗雪竹的懷疑態度又一次流露無遺。呂知縣表面上不動聲色,但把這樁陳年舊案的來龍去脈告訴他時,口氣卻疑慮重重。呂知縣說,一具慘遭肢解的男屍被發現時,死者已死去一個多月。屍體是從吳浩宇廢棄的煤井中發現的,經吳浩宇辨認,死者是一個姓趙的外地煤商。包括吳浩宇在內,死者生前和許多窯主有過生意上的往來。死者的眷屬聞訊來到雍陽,從裝殮屍體到扶柩回鄉,居然無意於追查兇手,任由衙門以無頭案載入檔案。這樁發生在十年前的命案由於毫無結果,人們都已經淡忘了。當郭永祥的一紙控狀把這樁命案和吳浩宇和朱洛甫聯絡起來之後,不但喚醒了人們沉睡的記憶,引起的轟動也非同尋常。不過,郭永祥控告吳浩宇和朱洛甫涉嫌命案的理由卻失之牽強:那個姓趙的外地煤商運銷了吳浩宇的一批煤炭,過後卻沒有把煤款如數付清,吳浩宇討債未果便委託朱洛甫花錢僱請了一股土匪,對姓趙的煤商下了毒手;煤商的眷屬起初並非無意追查兇手,之所以一聲不響地扶柩而歸,那仍是吳浩宇又花了一筆鉅款私了的結果。除此之外,控狀中充斥著謾罵侮辱的字眼,根本不像痛心疾首的大義滅親,反倒像無中生有的陷害。
呂知縣又說,就這麼一張破綻百出的控狀,朝廷不但誤聽誤信,還據此命令巡撫署把吳浩宇和朱洛甫先打入死牢之後再行審理,草菅人命之心昭然若揭。宗雪竹吃驚地盯著呂知縣看,呂知縣卻毫無察覺。直到宗雪竹開始說明來意,呂知縣微微一愣,